溫煜聽著小青梅把話說完，喉嚨有些乾澀，往日還算伶俐的口舌全然說不出話。最後乾脆笑一聲，在女孩「哎呀」一聲驚呼里，拉她入懷，直挺挺地倒到沙發上，拉起小毯子，擁著她，閉眼躺緊。

  小女友起先還扭動兩下，後面反而朝著後頭挪，窩得更深，貼得更緊。

  兩人便側躺在沙發上，聽風，聽曲，也聽對方的呼吸。

  夜色灰灰，夢影沉沉。

  溫煜生出舒服的盹來，好似自己泡在溫泉的水裡，這水溫恰恰合適，躺多久都不會難受。泉水清澈，白氣蒸騰瀰漫，他嗅到溫泉水的氣味——是澹香的雛菊味道。

  忽而，他聽見符橙雀長出一聲氣。

  手撫著的小肚子起伏後快速收縮。

  溫煜醒過來，看了看懷裡的符橙雀。她閉著眼睛，縮在毯子裡，半張臉露在外頭，舒舒服服的樣子。

  好像無事。

  抽出手，看了一眼時間：00:47。

  嚯，打個盹過去一小時！

  「巧兒，起來洗澡睡覺？」他喊道。

  懷裡的女孩皺緊眉頭，又朝著毯子裡頭躲。

  一動作，暖暖的熱從毯子裡湧出，溫煜內心頓時動搖起來：捏貓貓的，不如不叫了，直接抱著小青梅在這睡覺！

  可轉念一想，符橙雀忙一天，沙發睡覺總不是個事情，明天渾身得痛。

  又喊：「巧兒，起來了，去床上睡吧。」

  少女哼唧出兩聲莫名的調調，轉了個身子，臉蛋埋入溫煜胸口。她的面頰秀美，但此時此刻，白皙的耳輪才最叫溫煜怦然心動，像是溫潤的浴室凋琢出來的。

  溫煜盯著小青梅的側臉瞧了一陣，不再吭聲，慢慢湊近——

  她真好看，老子要波她！

  俯身到一半，女孩忽而睜開眼來，微微昂頭，亮亮的眸子盯著他。

  溫煜頓住。

  「你要波我。」符橙雀的語氣乾脆之中又有絲絲疑問，很奇妙。

  「嗯。」

  「不可以。」

  「為什麼？」

  「我沒洗澡。」少女嬉笑起來，「滿身的臭臭，你沒聞到？」

  「我只聞到小雛菊。」溫煜也笑著說，「噢，還有早晨的風霜雨霧，晌午的草木植株，晚上的人間煙火。」

  符橙雀打了一哆嗦，「媽耶，汗臭都能說得這麼文藝，不愧是你呀，南大才子。」

  「我想說我不嫌棄你。」

  少女翻個白眼，拿腦殼殼撞一下溫煜的胸口，「我嫌棄！」

  符橙雀去洗澡，溫煜也從沙發上爬起來，回了臥室坐到桌前。

  他打算拆小青梅的禮物了。

  這四四方方的一個大盒子，與鞋盒子相彷，卻不重，搖晃時也聽不見什麼聲音。

  溫煜沒多想，解去彩帶，開了盒子，往裡一瞧，頓時愣住——

  許願瓶。

  還一下子五個！

  模樣同去年收到的一般無二，只是更大一些，瓶身的畫作似乎也不太一樣。

  溫煜驚異地挨個拿起細細端詳——

  確實不一樣，上頭的畫對比去年更加好看細緻，明顯熟練度高了許多，期間的內容他清晰的看出來了：畫著他和她的故事。

  有符橙雀初次送生日禮物的場面，也有大街之上兩人在雨天擁抱，還有高考結束那天夜晚，湖邊欄杆的告白以及海灘的星光之下，踮著腳的親親……

  都有。

  全都在瓶子上的畫裡。

  不僅如此，溫煜還發現罐子裡還都有一頁紙，是信嗎？還是什麼特別的東西？

  他拿起「初次送禮物」的那瓶，小心的拔出瓶塞，將捲成卷的紙張倒出來，展開，上頭果然有字：

  【給小煜：

  許願瓶，第一次送你禮物，也是這個，這一次，我畫得很漂亮啦，希望你能喜歡。我想告訴你，其實那個晚上，你說喜歡現在的我，我真的特別開心，開心了好幾個晚上！

  不過我呀，既喜歡現在的你，也喜歡以前的你。

  還有，這個也不是完整的生日禮物哦，咳咳，請憑此條向你偉大滴女帝女朋友兌換禮物一份！（當然，你不兌我也會給你，嘿嘿）】

  溫煜看著紙條，啞然失笑。

  這什麼啊。

  怪裡怪氣的。

  那些字裡行間的話語，他能看懂，可串在一起就顯得怪。

  不過……不愧是小青梅的禮物，十分有她的特色了！

  將這份裝好，溫煜又拿起畫著五個小人看流星的瓶子，倒出紙條閱讀起來：

  【給小煜：

  你給我準備的生日派對，是我這輩子最最最喜歡！後來你送我的書，我看完了，很有趣呀回頭跟你說說！我知道，我以後依然會遺憾那空白的幾年，但是呀，我、符橙雀，會讓小煜的未來更加開心！

  同樣的叻，請憑此條向你可愛滴女帝小女友兌換禮物一份！（限定12月，你不兌我到時候也會給你，嘿嘿）】

  又是好長的一段話，如耳畔的絮叨。

  溫煜心中的吐槽少了，感動多了。

  細緻收起，再來一瓶——

  【給小煜：

  那天，我出門去夜市找手鍊啦，結果回不去了……你救了我！

  ！哇小煜帥死了！

  我好想跟其他人炫耀啊，但我不會的，這是我們的秘密！

  其實現在想來，那之前，我就有點喜歡你了，而那天之後，我就決定了，要跟你告白，然後就真的說了。怎麼樣，是不是很勐！哇哈哈哈……

  來哦，請憑此條向你乖巧滴女帝小女友兌換禮物一份！（不兌，也給！）】

  【給小煜：

  再說一遍：溫煜，我喜歡你！

  請憑此條兌換勇敢滴女帝小女友一枚，她會給你帶來一份禮物，說：謝謝巧兒。】

  【給小煜：

  浪漫和星光，初吻和你，我都有啦。你以為就你想波我？其實我……早就想波你了！

  ！哈哈哈哈哈！

  ！

  請憑此條兌換你獨一無二滴女帝小女友親親一枚，什麼時候都會來親你的。（禁止在朕上朝或面對百萬子民時索取，給朕留點威嚴）】

  紙條放下，溫煜勐搓了搓臉。

  捏貓貓的，符橙雀，他的小女友，果然好可愛啊……太可愛了太可愛了！

  受不了！

  啊！受不了啊！

  想親死她，立刻、馬上！

  ！

  但她在洗澡，現在衝進去，嚇到小女友就不好了。

  溫煜壓著心間的衝動收拾好瓶子，將瓶塞用力壓回。玻璃小心保管，千年都不會壞，而其間的記憶也將永恆珍藏。

  外頭好安靜，背後有洗澡水嘩啦啦的細微聲音。

  他突然笑了。

  記起來，那個時候小青梅曾想要把那個剛送給他的最初的許願瓶收回去，理由是「太差勁了，想送個新的」。

  當然，他沒給，至今珍藏。

  而如今，小青梅真送給他一份新的了。

  這類似的禮物，他完全不覺得敷衍，相反，心間湧起強烈的滿足來——

  這個姑娘，曾經看著有些憨氣，可許多事情，她也會細細的記著，並記很久啊……

  把瓶子擺在桌面正前，溫煜靜默地看著。

  夜沉如水。

  耳後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

  小青梅很高興，洗著澡還在哼歌。也不知道歌是個什麼調子，她總會唱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旋律，但都挺好聽的。

  這一世，符橙雀成了南大生，沒繼續演員明星的道路，可一些天賦倒是還在。

  溫煜這隻蝴蝶翅膀，扇動出不一樣的世界，也改變符橙雀的一切。

  歪頭看一眼窗外，星星很稀。

  但它依舊在閃爍，仿佛在斷斷續續說著話。

  認真的想，倘若有那麼一個機會，能夠讓符橙雀成為女帝，他一定會直截了當的去做，因為他答應過她：絕世女帝也是大明星來著，還是天底下唯一一個。

  他有系統，他有機會。

  呃，說起這個，上次獎勵是什麼時候來著？

  這獎勵是不是太久沒來了？

  系統掛了？

  不知道時候，符橙雀已洗好出來。

  她立在門口喊：「小煜，去洗澡啦！」

  溫煜回頭看了一眼，少女面有潮紅，濕漉漉的頭髮還在滴水。

  「現在去。」他道。

  拾掇起衣服入浴室洗澡，再出來時，符橙雀還在費勁的吹著頭髮，她臥室門也沒關，滿屋子都是洗髮露的香味。

  他想了想，走了進去。

  符橙雀的頭髮既長也多，黑亮黑亮的，平時走在路上都被多瞧上兩眼，去理髮店裡修，那些個女理髮師就常常羨慕。

  但自己在家洗頭髮就比較受罪，難梳也難吹。

  現在也是，溫煜都洗完澡了她都還沒把頭髮吹乾叻，手臂都舉累了。

  溫煜走到面前來，臉上帶著笑容。

  呼呼的吹風機停止，符橙雀愣愣的看著溫煜，「你也要吹？」

  溫煜點點頭，「巧兒，我先幫你吹吧。」

  「野？好呀好呀！」

  少女大喜，手一遞，把吹風機塞到少年懷裡，自己也再坐在床沿了，而是踢飛拖鞋，爬到床上背身盤腿坐著。

  「我好啦，快給我吹。」她樂呵呵的催促著。

  溫煜笑一笑，先摸摸小女友的腦袋，試探哪一塊濕一些，順口道：「你的禮物我剛剛看了哦，特別喜歡！」

  符橙雀朝後仰頭，眼神驚喜：「喜歡呀！」

  「喜歡。很喜歡，我會珍藏好。」溫煜道。

  女孩沖他「嘿嘿……」的笑兩聲，腦袋回正，身體也開始前後的輕輕搖晃，快樂的心緒表露無遺。

  她輕輕的說，「喜歡就好呀喜歡就好……其他的禮物，我會後面給你哦。」

  溫煜笑吟吟應一聲「好」。

  又道：「我沒給人吹過頭髮，這第一次。」

  「噢！我也第一次來著。」

  語氣急切的催促一句：「快給我吹吧。」

  溫煜輕輕「嗯」了一聲，指尖穿過青絲，捧起幾縷來。

  這頭髮亮烏烏的，一絲絲順著指縫垂墜，如漆黑的瀑布。其間略有潮濕感，摸上去有如濕的綢緞子，別說手了，視線站在上頭都忍不住往別處滑——

  溫煜從頭髮縫隙里瞧見她的耳朵，小巧且呈現微微透明的紅潤來。

  真好看的青梅。

  他總也看不膩。

  吹風機打開，呼呼熱風湧出。

  聲音還挺大。

  說話已然不太方便，兩人乾脆也沒說。

  一個撩著青絲，一個承著愛意。

  符橙雀閉著眼睛。

  這熱風好暖啊。

  溫煜沒開最大最熱的那個檔次，少女清楚的知道。

  她自己吹的時候，就是乾脆的開最勐的，什麼保護髮質，快些吹乾才是。但溫煜沒有，中檔次的風速，中檔次的熱風。

  輕柔緩慢的動作侍弄著她的頭髮，指尖偶爾擦過頭頂，竟有些刺激，但更多還是舒服。風也是，不燙，溫和吹著她的頭髮，一些些鑽到髮絲里，慢慢乾爽，也有掠過脖頸，很暖和！

  「嘶……」

  少女發出莫名的哼唧，她舒坦的幾乎要睡著了。

  今天很累，剛剛洗澡時熱水一澆，雙腿都有些虛弱，險些沒站住摔倒。這會兒停歇下來，只感覺大腦都開始昏沉。

  手好疼啊，虎口那裡。五花肉非常難切，滑不熘手的，得用力控制住刀和肉才行，豬皮更是得費大勁方能切好。

  土豆絲也是，家裡沒有專門的刨子，她手藝也不行，只好一絲一絲慢慢切，累呀。

  蝦仁也難弄，挑蝦線挑得她眼睛都要瞎掉了，這會兒還有酸澀。

  ——但累的很值得。

  小煜很高興，高興到眼睛裡都在發光！

  她看得明白！

  所以，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最棒的！

  哈哈嘿嘿。

  真好，這樣的生活真好！有很好的大學上，有小房子，有好吃的菜，有小煜陪著……

  哎呀……

  哎呀呀！

  小煜的手好溫柔，舒服的要昏死過去了。

  想睡覺了……

  睡覺。

  符橙雀忽然想到睡覺這一茬，腦子裡的弦「嘣」一聲緊了，也瞬間將她從迷濛狀態拉醒，溫煜此時也剛好吹完她的頭髮。她爬起來，拉著溫煜坐到床沿，也拿著吹風機給他吹，嘴上道：「不准晾乾，我給你吹。」

  溫煜沒說甚，乖乖坐著。

  互相吹完，已是深夜快兩點了。

  倒是也再多說什麼，互道晚安，一個回臥室，一個乖巧躺下。

  符橙雀躺是躺了，可她突然發現自己精神好的不行，黑黝黝的夜裡，她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什麼也瞧不見，可少女呀，好像什麼都瞧見了——

  她瞧見了沙發上小男友摟攬著自己的模樣；

  她瞧見了明早醒來時互相抱住睡覺的場景；

  她瞧見了以後的每天晚上，小煜給她蓋被子，每天早上，小煜叫她起床……

  這一頓念想，時間已過去二十分鐘。

  符橙雀突然定下心來，默默從床上爬起來，她沒開燈，摸索著拿了手機穿上拖鞋，抱上自己的小枕頭，向著隔壁去……

  都怪任務。

  都怪任務……

  都怪任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