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抵近5月，高三的最後一程。
晴雨交替的時日，也是春夏開始更迭的季節，時間的變化愈發明顯，氣溫也在逐漸升高。著於身上的衣裳少了，教室緊閉的門窗開了，風可以從這頭吹到那頭，把帘子吹起老高。
整個高三迎來了不小的變化，有人聊著誰的成績大進步抑或大退步，有人說著哪個班少了什麼人。
這周周六那日，溫煜和符橙雀做值日生，小瓜幾人也在幫忙，待會一起走。
方靈拎著簸箕走到一張桌子前，敲敲桌面，那空空的桌洞裡發出「冬冬」的悶響。
她慨嘆道：「楊歆玫，提前走咯，三年也沒說過幾句話。」
溫煜和符橙雀兩人停下掃地的動作，望了過去。
溫煜有些感慨。
真是一個陌生的名字，陌生到仿佛從來沒有聽過。
四班幾十號人，有些人他重活一次都沒怎麼說過話，曉得名字已然是最大的尊重。
符橙雀好奇的走了過去，也學著敲敲了桌子，俯身查看課桌洞裡。見裡頭乾乾淨淨，也露出一絲訝異的神色。
「課桌里乾乾淨淨的，真走了呀。」
陸敏也不再擦黑板，小瓜也懶得擦拭飲水機，都湊到近處加入聊天，小瓜分享著八卦：「楊歆玫好像是單招走的呢，其他班裡也有好多已經走了。」
符橙雀問：「單招是啥？」
溫煜剛好掃地掃到面前，接話道：「大專院校的提前錄取，江城的職業學院會來招人。」
這些東西溫煜這個「前大學生」比這群懵懵懂懂的小屁孩明白太多了。很多學生高考之前什麼叫「本科專科」都一知半解，越是成績差的越不在乎這些概念，也知道的越晚。
符橙雀的成績此前屬於不上不下，正常就混個二本，不正常大專都有可能，前世的她還算考的不錯。
四班這種原本成績不算好的班級，哪怕均分提高，也有少數的成績倒數的人並不對高考抱希望。
提前考試，也就提前走了。
人生大抵也提前定了。
溫煜又笑起來，拿掃把指了指隔壁，說：「我們班還好呢，成績好多都上漲，都打算高考。八、九班看看，人少了一小半，有單招走的，也有直接不想考的，到時候高考走個過場，拿了畢業證了事。往後歲月，各奔東西。多數人會碌碌無為一輩子，為錢和生活奔波，倒下，然後又拼命的爬起來。少數人有個不錯的前程，能望一望平靜的日子，僅僅也只是『平靜』而已。」
後面是溫煜自己加的私貨，他到底還是想苦口婆心一番。不管是符橙雀，還是方靈、小瓜、陸敏，一起玩快一年了，早已成了朋友。
符橙雀聽得愣愣的。
她吃吃的看著溫煜道：「小……小煜，你懂真多……」
溫煜哈哈一笑：「記下來，寫作文可以用。」
「噢噢噢。」
符橙雀點著頭。
不過比起成績的好壞帶來對未來的影響，她更對三年寒窗的同學一夜人影消失感到錯愕。同樣表情的還有陸敏。
溫煜瞅見她兩的模樣就想笑。
真當人生第一分水嶺說著玩的嗎？
符橙雀邊嘆息邊問：「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陸敏搖搖頭，「好像有什麼同學會，應該也可以。」
溫煜繼續掃地，塵土飛揚並不妨礙他接話：「真有了，你們不一定會想參加的。我們五個能聚一起，都可能比同學會更讓你們憧憬。」
符橙雀和陸敏二人對視一眼，幻想了一下未來——好像是那樣。
可符橙雀旋即不滿的說：「小煜，你怎麼總潑冷水呀！」
「我這不是說點忠言逆耳利於行的話嘛。」
「小煜……」
符橙雀剛想再說什麼，一旁傳來「哐啷」一聲！大家看過去，卻見陸敏表情幸福地趴在桌子上。
方靈急忙衝上去，悲呼：「敏！敏敏啊！你怎麼了啊！
」
陸敏猶如風中殘燭，抬起顫巍巍的一隻手，指著符橙雀，用彌留之際的微弱聲音說：「她……雀……她……」
「什麼什麼！敏，說完再走啊！」方靈奮力開演。
陸敏說：「她……叫溫煜……叫……小……小……啊嗚！」
名字沒叫出來，嘴裡發出一個奇怪的聲音，接著腦袋就一歪，安詳闔眼。
方靈頓時「啊——」的仰天長嚎，撕心裂肺：
「敏！你倒是把『煜』字說了啊！
！」
陸敏睜開一隻眼睛，抿著嘴笑，輕聲說：「我叫不出口啊……」
瓜醫口中喚著「伊唔伊唔」的救護車擬聲詞，也跑到陸敏身邊，提熘她一下，說：「我給你扎了針，你能復活三十秒，快去，去黑板上寫下你的遺言！」
然後三人嘻嘻哈哈衝上講台，拿了粉筆，掰成兩半，方靈寫「小」陸敏寫「煜」，快速在一側黑板上寫了超大的「小煜」二字。
轉頭一看，符橙雀雙頰紅如滴血，被氣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她擰著眉，咬著唇，握緊小拳頭，目光掃視三人後再環視身周一圈，兩步抵至溫煜身旁噼手奪去掃把。
小瓜三人一驚，齊齊歡笑著開始跑路。陸敏跑在最前頭，方靈跟著後頭笑嘻嘻的喊：「小煜等我呀！」小瓜前後看看，也跟著跑了起來……
符橙雀揚著掃把在後面追，羞憤的叫著：「我今天非要打死你們！
」
教室里剩下溫煜一人。
掃把沒了，他也只能先停一停。
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靜默地呆著。
夕陽都快消失了，僅有的一點光也被高高的樹梢擋住了大部分，零落掉下的幾塊光斑，在試卷上碎的不成樣子。卷子的一個角被風捲動，倒是有「嘩啦啦」的聲響傳來。響得也不只有這張卷子，還有其他人的。
雖無人，卻並不安靜。
溫煜循聲看了一眼，走過去拿書本挨個壓好卷子，又換個位置坐下。這次，坐的倒是離講台很近。
那黑板上小瓜三人寫下的「小煜」二字還印在上頭，他看得有些好笑。他並不介意這般的玩笑，甚至還想加入其中。
沉吟片刻，溫煜起身到了黑板前，自己寫下另兩個字。
收筆時回頭一看，哎呀，小青梅正立在門邊，呆呆地朝這兒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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