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噤若寒蟬，季微涼卻走到那個班長面前，溫聲問道，「你多大了？」
「二十三。」女孩子的聲音還帶著泣音，她當這個班長真的當得很辛苦，今日有季魁首給她出頭，希望以後都會。
「你入學時什麼修為？」季微涼繼續問道。
「那時候還未練氣。」就是因為還未練氣，所以她才被家族放到了未央學宮。
「一年時間，這個進步，可算神速，達到練氣八層，對你來說是遲早的事，你作為班長，就該管好你手下的人，即使現在你修為不夠，你難道沒有長官？只要手下違法軍規，你就該通報上級，按軍規處置。」季微涼頓了頓，「你手下的人違反軍規，我要你三日之後，親自送他伏法，你可有異義？」
「我，我真的可以麼？」女孩睜大了眼，她的長睫還掛著淚水。
「為什麼不可以？」季微涼為女孩擦去眼淚，「下一次，自己打回來，我的兵，絕對不允許認輸。」
吃飯都不得清靜，更別說其它的了，結束了午飯，季微涼又要去未央學宮查看各項進度。
未央學宮是採取了現代大學的科研機制，裡面的學者，除了授課，還可以立項申請資金和法寶，經過了一年的試行，已經開始有成果出現了。
季微涼站在未央學宮外，看著那大門發呆。
不知何時，左未央已經走到了她身後，「怎麼不進去？大家都在等你呢。」
「我在想，我死了之後，我留下的一切都會變成泡影麼？」
「瘋婆子你又在瞎想什麼？」左未央嘆息，季微涼還是這樣，說話永遠分不清場合，明明是高興的日子，她幹嘛又開始死啊活啊的。
「左未央，我害怕。」季微涼捂著心口，不肯向前。
「你怕什麼？你面對炎龍變都不怕，你怕回家嗎？」左未央開玩笑得拉住季微涼，想要帶她進去。
「我怕我會捨不得死。」季微涼吞了吞唾沫。
她能走到今天，固然有運氣的成分，但是最核心的，還是她出生入死的拼勁。
「瘋婆子，你就不能好好活著麼？」左未央皺眉。
「我帶著那麼多越州人反抗，他們可以死，我當然也可以死，我不能怕死，至少現在不可以。」季微涼轉頭看向身後的親衛，她看著那些目光中的期待，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麼人。
在軍隊裡，有數千修者，他們都是如此充滿了希望，他們大可以有更長的人生，可是那些人向她交付了生死——季微涼不能死，更不能怕死！
不知何時，未央學宮中剩下的學者和弟子也走到了大門口，看著那個未央學宮的締造者。
季微涼愧疚地看著那些人，「抱歉，在戰爭結束之前，我不能進去。」
「季魁首，你難道就不想看看嗎？看看越州的未來？」一位老者走在最前面，他本是越州的隱世修者，因為未央學宮多次相邀，這才來此講學。
「很想，所以不敢，我怕我看了之後，會想要活下去。」
「……」眾人沉默了。
「明明我們可以過得那麼好，為什麼我還要帶著你們上戰場？不，我只問從來不想參與紛爭，但是沒辦法，赤虹界步步緊逼，北越幾乎被殺絕，南越也消失了數座城池，他們都是越州人，他們本可以……
這世上最無奈的就是這幾個字，『本可以』，我們本可以安靜的生活，我們本可以擁有更好的未來，可是如果我們敗了，連自己的家園都失去，整個越州都變成北越那樣，我們就會失去我們本該擁有的未來。
為了那個未來，我必須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戰鬥面對強悍殘忍的敵人，我必須比他們更決絕。」季微涼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還帶著無奈。
她不想戰鬥了，如果可以，她只想做一個簡單快樂的普通人，而不是一頭被命運驅趕著的蠢騾子。
「我會儘快結束戰爭，為越州儘可能獲取到該有的地位和尊重，但是越州未來如何，終究要靠大家。」
季微涼想起了很多事，關於過去，關於過去的過去。
「戰爭結束之後，我會帶著我的部隊回來，我的要求就是，從今往後，未央學宮每年拿出一百個名額，給越州的軍隊。」
如今的未央學宮，學員不過三百左右，一百個名額，對未央學宮來說可不是小事。
然而左未央沒有半秒猶豫，「好！為越州而戰者，當得未央學宮的尊敬！」
突的，季微涼的身體搖了搖，她暗暗看向自己左未央。
左未央立刻會意，當著眾人的面，在數百師生的跟隨下，將她送回了軍營。
營帳內，季微涼躺在地上，她痛得說不出話，內臟的痛苦，根本不是任何言語可以表述的，而且，沒有任何止痛的方法。
「瘋婆子，瘋婆子，你怎麼了？」不過那麼一小會兒，季微涼渾身已經被冷汗浸透，左未央看她痛成那樣，根本不敢碰她。
顧不得左未央在旁邊，季微涼喚出了凌瑾晞的神魂，她早就該死了，靠著一次次幸運，苟活至今。
如今她的身體，根本不算活人，而是倚靠凌瑾晞神諾，以煞魂血肉拼湊的軀殼。
凌瑾晞能壓制北越的煞魂肉塊，她就能安然無恙，凌瑾晞如果徹底融入萬仞死海，季微涼的身體也會隨之崩潰，與他一起回歸死海之中。
夢境裡，凌瑾晞氣息奄奄地躺在路邊，他出車禍了，明明是紅燈，卻有一輛車瘋了一樣衝進人行道，撞翻了數十個行人，其中還有一個孕婦和一個推嬰兒車的年輕媽媽。
凌瑾晞聽著周圍的嘈雜，腦子裡只有一個模糊的想法。
傳說，瀕死的時候，最想見到的人，一定會出現，那時候，人就會知道，自己是為何而來到這個世界。
哭聲，喊聲，尖叫聲，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凌瑾晞的意識已經越發模糊，就在他徹底睡過去之前。
那人趴在他身邊，對他發脾氣，「特麼的，你給我撐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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