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季微涼和凌瑾晞的這一路，最好的東西，幾乎都是歸凌瑾晞的。
季微涼收月華織錦，甚至為此受傷，然而裡面最珍貴的相思錦認主凌瑾晞。
薔薇針的生花給了凌瑾晞，蒼空青木杖給了凌瑾晞，甚至渡劫的雷劫都分給凌瑾晞一半，這還沒完，仙息堂的萬千煞靈，依舊歸凌瑾晞。
即使引萬仞死海入塵世，凌瑾晞還是毫髮無損，這還不夠說明他男主的身份麼？
對於凌瑾晞，季微涼有真心，也有利用。
她是真心的喜歡那個冰上救蟲的少年，但也確實利用了他男主的身份。
如果他不是凌瑾晞，他甚至沒有機會遇見季微涼，但是，也因為他是凌瑾晞，所以季微涼不能毫無顧忌的喜歡他。
凌瑾晞很辛苦，可是季微涼難道就不辛苦了嗎？
若是她真的選擇了凌瑾晞，那麼命運的環就會再次扣上。
這一次季微涼差點死去，凌瑾晞的決定是——引萬仞死海入越州，洗去所有人的靈力，給這世上三分之一的人，打下萬仞死海的烙印，讓他們死後不得不歸於萬仞死海。
那下一次呢？
難道真的要等原文劇情發生？
十室九空，伏屍百萬，來證明所謂的愛情？
在穿越之前，季微涼真就是個普通人，她從始至終也只是想過普通的生活，那種傾覆一座城，只為了一段情的事，對她來說太超標了。
如今的她，看似心機深沉，步步為營，那也不過是被逼出來的。
一個殺雞都不敢自己動手的女孩子，怎麼可能享受浸透鮮血的愛情和權力。
還好，一切都要結束了，等這一戰結束，他會忘了她，她也不會再見他。
只能慶幸，季微涼比凌瑾晞年長，面對著少年凌瑾晞，季微涼都有好幾次心軟，甚至有過錯覺——他是真的愛上她了。
但是那樣的想法瞬間被季微涼自己捏碎。
開玩笑，她算什麼，容貌普通，天賦普通，性格更是糟糕。
她很清楚這個世界的殘酷。
因為她奇怪的言語和想法，季家那種小家族，都會一次次封印她的神魂，甚至一直覺得那是為她好，那是在給她治病。
一次次被強行剝離作為穿越者的記憶，又一次次想起。
該恨吧，恨季家。
可是季家真的以為，那是對她好。
這世界上最可怕，最可恨的，就是好心做壞事。
『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胡話，你知不知道，讓外面的人聽到了，那些人會殺了你……』
『什麼都不懂也沒關係，季家可以養她，但是不能讓她胡言亂語，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
『出去借藥材啊，不然小月亮怎麼辦？終究是季家的孩子，她有天賦修煉，咱們就得幫她。
『東洲的家族願意照顧她？也好，也好，她的病離不了藥，寧可讓她將來恨我們，也得讓她活到那一天。』』
……
恨？
還是謝？
某一日，提著妖刀，恨不得屠盡季家滿門的季微涼哭了很久。
某一夜，哭著睡著，迷夢裡季微涼殺光了季家的人。
夢醒時，看著床上的血跡，季微涼驚叫著逃跑。
也就是那一天，季微涼在這個世界第一次來月事。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季微涼學會了閉嘴。
很多事情，季微涼不敢問。
很多事情，季微涼不再說。
她開始慢慢理解這個世界，所有不需要靈力的事情，都必須是低級的。
所有藥材和金屬都必須屬於修者，普通人能為修者做事，就是無上榮耀。
越是了解這個世界，季微涼就越是疲憊。
這個世界的人也是人，他們也有父母兄弟，也會流血流淚，但是想法和做法卻稀奇古怪。
父母年邁，無法生產，就背入山中，棄於高崖，為家中減輕負擔。
幼子無知，但生來便有貴賤，除了長子，後面的弟弟都是奴僕。
……
一個近乎荒繆的世界裡，一群努力活著的人。
他們努力幹活，只為了溫飽。
他們也有善良的一面，在季微涼被所有人驅趕，獨自住在淺魚林的時候，老漁夫天天去給她烤魚。
在季微涼生病的時候，是樵夫為她去採藥，救她的性命。
季微涼於夢境中一次次質問自己，為什麼不快意恩仇，就像這個世界其它修者做的。
最後她想明白了，她不願意成為那樣的人。
被季家拘禁在淺魚林，安靜的山林讓季微涼可以靜靜地思考，思考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
她可以服從劇情，享受男主凌瑾晞直到大結局還念念不忘的愛意。
可是那有什麼用呢？
這個世界都將毀滅。
當凌瑾晞引出萬仞死海化為雪雲，布滿越州的天空，季微涼就徹底醒了。
她可以擁抱的，是那個溫柔的少年，而非為她踐踏萬千生靈的神子。
如果一份感情，要萬千生命獻祭，季微涼寧可自己沒有感情。
愛嗎？
季微涼還記得，鏡湖的冰面上，那個蒙著眼的纖弱少年，被輕賤卻不怒，被排擠卻不怨，他只是蹲下身，救起一隻小小的甲蟲。
他努力，他認真，他自律，他善良。
粉色的花瓣中，他低頭靠近她，她其實已經心動。
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所以季微涼不讓自己動搖。
她最大的心軟，只能是在生死關頭，將他拉到自己身後。
「我早就說過了，寧可，不是你……」季微涼閉上眼，她享受心痛的滋味。
怎麼能不享受呢？
心動是多麼奢侈的事，隨之而來的心痛都因此珍貴了起來。
當凌瑾晞忘了一切，季微涼也不會放任自己為他心痛了。
「小姐？」老管家看著季微涼，這麼多年，這是季微涼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說了，我累了，你開始安排越州勝利之後的事吧。」
為什麼贏了，你還如此難過？
老管家沒有資格問，他只能低下頭，「小姐請吩咐。」
「功法法訣全部都可以分出去，只需要在未央學宮留下副本就好，晶石留在越州，法寶酌情分出去，人口嘛，回歸原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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