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戒給你了,我走了。」季微涼轉身就往外走,她可沒興趣陪他鬧。
走出山洞,一陣長風立刻吹亂了季微涼花白的發,雄鷹的脆鳴就在身旁,抬手就是流雲,仰頭便是青天。
「這裡是摘星岩,等星空好的時候,你可以抬手摸摸星星。」閆晗不知何時跟了出來,抱臂給季微涼解說這一處勝景。
「如何離開?」季微涼將手伸入雲霧,那微微的涼讓她忍不住會心微笑。
「這裡是南越州的聖地,三個月一出入。」
「不行,我必須儘快離開。」季微涼可沒有三個月可以耗在這裡。
「沒辦法,我知道的就是這樣。」閆晗聳聳肩,「我當時只想帶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在南越州,能避開仙息堂的地方屈指可數。」
「這一處秘境竟然沒有被仙息堂控制?」季微涼不信。
「這是洛族人的聖地,他們全族都死了,就在山下那片林子,女人和孩子的屍骨還掛在山下的樹林中。」
「……洛族,已經被滅了很久了吧。」季微涼回憶了一下,她的有生之年沒聽說過這事。
「不算久,也就五十多年,洛族並不是什麼大族,沒人記得很正常。」閆晗笑笑。
「你不是記得嗎?」季微涼回身,白色的雲霧纏繞著她,就像要把她吞噬。
「我也只是偶然聽說了一點往事而已。」閆晗別過頭,他其實不喜歡這個地方,這個冰冷空寂的地方。
「往事啊,其實過往何嘗過去?很多人都以為自己忘了,但是真的忘了麼?不過是不提起罷了。」
「不提起就當做忘記了,不是很好嗎?」閆晗走到季微涼身邊,他打了個呼哨,天空的雄鷹也隨之應和。
「這是?」
「我讓它給我們帶點獵物。」閆晗說完便轉身走到涵洞的另一邊。
季微涼跟了過去,看著松林中流淌的小小溪水。
「喝嗎?甜的。」閆晗問她。
問完之後閆晗也覺得自己失禮了,季微涼怎麼可能喝這種水。
季微涼坐到了一旁,她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手,她靜靜靠在了一塊石頭上,「別吵我,我累了,睡一會兒。」
「你不是剛剛才睡醒麼?」閆晗笑。
「你那麼吵,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季微涼已經閉上眼。
「那你就聽我吵了一晚上?你就一點也不可憐我?真是冷血!」
「閉嘴,我睡了。」季微涼喜歡這裡,這裡的霧霰靈力充沛純淨,是她求之不得的寧靜之處。
「季微涼,你就不怕我丟下你跑了嗎?」
沒有回應。
閆晗低下頭,第一次他對人束手無策,但是那人是季微涼,所以很正常。
從納戒取出一條毯子,閆晗將之輕輕蓋在季微涼身上,她沒有拒絕,真是難得。
「我去找些吃的,你安心睡吧。」
直到閆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霧氣瀰漫的森林,季微涼才真正開始入睡,她的呼吸細長深幽,隨著霧氣的靈力而緩緩流動。
天地至此寂靜得如此喧譁,水流聲,浸透土壤的簌簌聲,風細細微微,霧呼呼地輕輕流淌,生靈的存在,既是獨立,又能互相感應。
踏上旅途的凌瑾曦頓住了腳步,他感覺到了,微涼的霧氣,還有松針的香氣。
隨便跳上一棵樹,凌瑾曦閉上眼,隨著她的領悟進入通感狀態。
等季微涼睡醒,陽光已經驅散了迷霧,不遠處閆晗在石頭壘的爐子上燉雞湯,濃郁的香氣讓溪水都為之欣喜雀躍。
季微涼眨眨眼,將腳浸入溪水,洗乾淨昨夜沾染的泥,然後便捧起溪水洗臉。
「還以為你要睡很久,沒想到我做好了湯你就醒了。」閆晗笑著為季微涼盛了一碗湯,「你可真奢侈,連碗都是純金的。」
「不算純,只是圖它不變色而已。」季微涼眯了眯眼,走過去接過那碗湯喝了一口,頓時睜大了眼。
「怎麼了?眼睛瞪那麼大,有毒麼?」閆晗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
「很好吃。」
「嗯?」
「非常好吃,我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合胃口的東西了。」季微涼雙手捧著碗,小口小口的喝湯。
「這時節的筍都在地底下,要挖出來可費勁了,不過季魁首你喜歡,也就夠了。」閆晗很高興,至少季微涼確實很喜歡這湯。
「好懷念這味道。」季微涼眯著眼笑。
「你吃過?」
「我也忘了,大概在夢裡吃過吧。」
「季微涼……」閆晗不知所措。
「嗯?」季微涼捧著碗看向他。
「沒什麼,你多吃點,這裡還有米飯。」閆晗手忙腳亂去取烤在炭火上的竹筒飯,卻被燙了一下。
季微涼什麼都沒有說,白綢一展,輕易捲起竹筒丟在閆晗面前。
「你這個不怕被火燒麼?」閆晗沒話找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蠢話,季微涼是越州魁首,有幾個法器那不是很正常麼,那白綢想必就是她的法器之一吧。
「月華織錦,月光精華凝結成絲然後織造。」季微涼的語氣中沒有辦法炫耀,只是單純地告訴他,這白綢是什麼。
「那是你自己織的麼?」這話一問完,閆晗就像給自己一個巴掌,季微涼怎麼可能自己織造法器?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不是,是家裡給我的,在我瘋病發作的時候,它可以捆住我。」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我根本不會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當我失去了理智,有人幫助我,免得我犯下大錯,那才是最重要的。」季微涼說的蠻不在乎。
「可是你真的會失去理智嗎?」閆晗很懷疑,「雖然你確實是個很奇怪的人,但是在我看來,沒有人比你更聰明了,你這樣的人,怎麼會輕易失去理智?」
「或許就是不會輕易失去理智,才更讓人難過吧。」季微涼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
閆晗看出了她的排斥,卻還是繼續開口說道,「我曾以為你是這個世上最自在的人,想不到,連你都活得這樣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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