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們現在剿滅王直真的是替天行道嗎？

  千葉羽的心動搖了。

  隊伍往前，整個地宮豁然大亮。

  頭頂，發著光的植物覆滿整個頂避，如此一片絢爛的雲彩，又像未來世界的燈光。

  「好漂亮。」櫻雪說道。

  「大家提振精神，加強防備。」千葉羽無心欣賞這美景。他只知道，環境反常，一定暗藏危機。

  往前走不了幾步，路上倒斃著幾十具衣不蔽體的人。多為老弱婦孺。他們的身上背著打著補丁的包袱，手邊都有一根支撐他們行路的竹杖或者木棍。

  他們都是背景離鄉逃難的人。

  四十年前的場景，真是揪心啊。

  只是幻覺，只是幻覺。

  千葉羽這樣對自己說。只有這樣，自己的內心才會好過一點。

  如果千葉羽回到的是四十年前，處於那場海禁的旋渦當中，他會如何選擇？效忠大燕朝廷，為高高在上的頂層階層服務？還是舉起反旗，落海為寇？

  不能這樣想，不能這樣想。

  現在不同於四十年前了。大燕船隊擔負的是為大燕打通海上貿易航道的重任而來。這一步，己經是巨大的進步。

  施展幻術的人，不正是要讓他們懷疑此行的目的，為海盜王王直正名嗎？不能上了他的當。

  「可憐可憐我吧，給口吃的吧，讓老婆子臨死之前能吃上口東西吧。」路邊，一個餓得不成人形的老婆婆坐在沙地里，拄著一根竹杖，銀白的頭髮像枯草一樣炸開，散在頭上。

  看著像巫婆。

  「可憐可憐我吧，各位軍爺，老婆子就剩下一口氣了。臨死前能吃上口吃的，就知足了……」老婆婆顫顫巍巍的抖著手裡的半邊破碗。

  盾隊向前推進，沒有千葉羽的命令，沒人敢上前。

  「月兒，我們還有吃的沒有？」南宮飛雪脾氣火爆，但是心腸也是最軟的。看到這場面，她己經是淚眼婆娑。

  她最看不得的就是這樣的慘景。

  「有的有的。」冉月急忙解下肩上的包袱，從裡面拿出兩個饅頭一個餅，一根香蕉。

  「公主殿下，還是我安排別人去吧。」

  千葉羽想要阻攔，南宮飛雪氣哼哼的瞪了他一眼，沒有理睬他。邁開大步就從盾陣里走出。以示自己對千葉羽的不滿。

  冉月急慌慌的扎進包裹，跟著南宮飛雪而去。

  「月兒……」千葉羽喚道。

  「我必須保護好公主殿下。」冉月不敢直視千葉羽的眼睛，跟了過去。

  冉月雖然貴為大燕船隊的總指揮的未婚妻，但是從來沒有以這個身份自居。在千葉羽面前，她是姐姐，是未婚妻，是普通的少女。在南宮飛雪面前，她是婢女，是姐妹。

  「你們兩人跟上去，務必保護好公主安全。」千葉羽吩咐手底下兩名士兵。

  「是，總指揮。」

  「全隊停止前進。原地待命。」

  千葉羽目不轉睛的看向銀髮的老婆婆。剛才她喊出「各位軍爺」，說明她「看」得到大燕編隊。

  前面看到的刑場的幻象，不管是大燕的士兵還是被斬殺的普通老百姓，好像無視他們一樣。

  不得不讓千葉羽提高警惕。

  前方不遠，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坐在一具屍體旁邊哇哇大哭。衣不蔽體，骨瘦如柴。餓得己經爬都爬不動了，哭聲就像羊羔叫一樣。

  千葉羽不由得一陣揪心。

  「拿點吃的給孩子送過去。」千葉羽對手底下的一名士兵說道。

  「好的，總指揮。」一名士兵拿了一些食物小跑過去，憐愛的遞給孩子。

  路邊，伏屍遍地。

  看樣子，都是逃荒餓死在半路的人。

  老婆婆接過食物，連連道謝。手捧食物狼吞虎咽起來。

  「老婆婆，你慢點吃，別噎著，吃完還有。」

  「謝謝，謝謝。」

  遞過去的食物眨眼間被吃完了。

  「月兒，再拿點吃的出來。」

  「好的，小姐。」在外人面前冉月自動改口稱小姐。

  「兩位小姐，你們真是好心人哪。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能夠給老婆子一口吃的人，都是活菩薩啊。請受老婆子一拜。」

  老人說著就要跪下叩拜。

  「老婆婆，起來起來，我們受不起啊。老婆婆，這都怎麼回事，怎麼死了這麼多人？」南宮飛雪問。

  「說來話長啊。朝廷下了禁海令。附近十來個村子裡的人一下就失去了生計。村里人多地少，跟本就活不下去啊。村裡有些膽大的年輕人，私自出海，被地方的官員知道了，這些人不但人頭落地，家人親戚也跟著連座。慘啊，太慘了。」

  「唉。」南宮飛雪搖頭嘆息。

  「今年大旱，十里八鄉的人真的活不下去了。大家只好一起逃荒，就想討口吃的，好活下去。朝廷派人圍追堵截，不讓我們往別的地方流，是一心想斷我們的活路啊。朝廷的心真狠哪。」

  老婆婆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南宮飛雪也跟著眼圈泛紅：「這幫人真不是東西。這都是誰下的命令。真該千刀尤剮。」

  「老婆婆，你再吃點東西吧。」冉月又遞上兩個餅。

  「好孩子，你們心腸真好。」老婆婆誇讚：「將來你們一定會大富大貴，長命百歲的。謝謝啊。」

  老婆婆吃著吃著，突然捂住自己的喉嚨一副難受的樣子。好像是噎著了。

  「老婆婆你怎麼了？」南宮飛雪慌了。

  「婆婆是不噎著了，我去拿水過來。」冉月慌慌張張的往回跑，想去取水。

  「老婆婆，你忍一下……」南宮飛雪伸手去扶老婆婆，卻見老人忽然化成了一堆灰，散落在地上。

  再看時，沙地上鋪了一層細細的白灰。

  「啊……」南宮飛雪嚇傻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好，有問題。櫻雪，快把公主殿下扶回來。」千葉羽說道。

  櫻雪一躍而出，兩步就躍到南宮飛雪。

  「公主，快走……」

  南宮飛雪搖搖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她不明白，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就在她眼前化成了一堆灰。

  「公主，請跟我走。」櫻雪拉起南宮飛雪的手。

  「老婆婆去哪了？怎麼會突然消失了……」

  櫻雪不由分說，背起南宮飛雪就走。

  正在給孩子餵食的士兵，蹲在地上慈愛的看著不到十歲的小孩。

  突然，孩子身上的衣服化為灰塵飛散。露出骨瘦如柴的身軀。

  身上的皮膚越收越緊，瞬間就變成了干樹皮一樣。整個頭顱變成了一個被乾裂的皮膚包裹的骷髏。說得形像一點，就像是一具乾屍或者木乃伊。

  不等士兵反應，化成乾屍的小孩撲上去，死死抱住士兵，一口咬在了士兵的脖子上。

  鮮血從齒痕處飆出。

  乾屍小孩正在吸食士兵的鮮血。

  大燕士兵大駭。這是人嗎？

  難道是傳說中的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