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宵心道,棠棠的確是看不見他來了。
可是,他也看不見她呀。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願意就這樣離開。
只要待在她身邊,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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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晚棠躺在床上,眼睛上依然蒙著紗布,護士在旁邊詢問著她什麼。
門外。
陸霽淵看了眼輪椅上的程宵,低聲問:「要去她病床邊上嗎?」
程宵搖頭:「她會發現。」
陸霽淵直接推著程宵的輪椅往病房裡走。
程宵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握緊,隨即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但是他看不見,只能摸著衣服的衣領慢慢往下,摸到衣擺,動作看著有幾分笨拙。
他實在不太適應這種完全黑暗的世界。
陸霽淵無語:「棠棠看不見。」
——你整理得太端正亦或者再邋遢,都無所謂!
程宵沒搭理陸霽淵,自己用手摩挲著繼續確定自己的衣著,又去摸頭髮是否凌亂。
在病房內陪著盛晚棠的聞人兄妹看到這一幕,沉默了。
他們都對程家人心存怨懟。
但是這一刻,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再將程朗原做過的事情遷怒到程宵身上。
「陸霽淵?」盛晚棠聽到聲音,微微向這邊偏了偏頭。
「嗯。」陸霽淵停下程宵的輪椅。
盛晚棠已經習慣了黑暗,洞察力很強,問:「你身邊還有人?」
但是為什麼她剛才沒有聽到腳步聲。
盛晚棠疑惑。
陸霽淵說:「一個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談完工作正好來看你。」
「你好。」盛晚棠的語氣立刻變得端莊的幾分,「抱歉,我現在不太方便起身,只能躺著和你說話。」
程宵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像是酸楚,又像是無可奈何。
人就在眼前,他看不見。
他甚至都不敢認。
「陸太太客氣,祝你早日康復。」程宵故意壓低聲音。
「謝謝。」
盛晚棠蹙了蹙眉,覺得這男人的聲音有些奇怪,有些耳熟,但是和以往認識的人對不上號。
如果對方和自己認識,也沒道理假裝不認識,還這麼客氣。
「我給寶寶準備了禮物。」
進門前,程宵從下屬那裡接了一個不小的檀木盒子。
他將盒子放在盛晚棠的床頭,說:「希望你和寶寶能喜歡這個禮物。」
盛晚棠又道了謝。
程宵沒有多待——怕自己的存在露餡。
陸霽淵把人送出病房。
「之後什麼打算?」陸霽淵把輪椅交給程宵的下屬。
他也是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為情敵推輪椅!
「沒什麼打算。」
程宵說完,突然想起什麼,「不如,你兒子認我當乾爹吧?」
「……什麼?」陸霽淵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程宵笑了笑,擺手:「說笑的。」
隨即示意自己下屬推自己去病房。
他還需要住院觀察。
病房內。
聞人兄妹對視一眼。
聞人菱煙先開口:「小妹,要不要幫你打開看看剛才那位送的什麼?」
「好啊。」
上好的檀木入手,那檀香已經撲面而來。
打開木盒——
「是一支狼毫毛筆和一方硯台。」聞人菱煙告訴盛晚棠,「很好的硯台。」
硯台是聞人海晏曾經在一次拍賣會上看到過的,是古代一個書法大師的珍愛之物,價值不菲,具有極高的收藏價值。
盛晚棠滿意的笑起來:「剛才那位先生挑禮物的時候很用心。」
一般合作對象都會選擇給寶寶送什麼金鎖金鐲子,不會出錯,也有價值。這種就是隨大流。
而狼毫筆和上好的硯台,這種禮物送給小朋友寓意就很好——即使那小不點暫時用不上。
等陸霽淵回來。
盛晚棠就說:「下次見面,你替我謝謝剛才那位先生,他送的禮物我很喜歡!」
陸霽淵頓時臉都黑了幾分,但還是只有點頭說好。
聞人兄妹見狀,忍不住抿唇笑起來。
接下來的兩周,醫生每天都對盛晚棠的眼部狀態格外注意,生怕有個好歹。
好在盛晚棠的恢復情況很好。
「之前手術是有了新方案,讓我的眼睛避免了併發症?」盛晚棠問醫生。
她並不知道進手術室是做了什麼手術,打了麻藥,對醫生的操作也沒有什麼感覺。
醫生看了眼陸霽淵。
後者輕微搖頭。
醫生笑著說:「嗯,是一個比較激進的方案,好在效果不錯。」
盛晚棠沒有懷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陸霽淵去程宵的病房看過幾次。
誰知一周後,程宵就默不作聲的出了院,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仿佛從來沒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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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洗頭了。」盛晚棠抓了把頭髮。
「還有十天就可以洗了,再忍忍。」聞人菱煙說。
聞人菱煙在隔壁病房聽說了坐月子的事情,特地找人打聽了一番,被灌輸了『月子做不好,落下一身病』的觀念,勒令盛晚棠必須坐月子。
聞人兄妹在國外其實沒有聽過這些,原本沒有這個講究,回國之後聽說,生怕盛晚棠的身體會因為生產而落下什麼病根,都格外的注意,比做公司跨國合作的時候更用心。
之前是因為眼睛沒有恢復正常,而腹部的傷口也讓盛晚棠不敢碰水,也就沒有提洗澡洗頭的事情。
但是現在,她實在忍不了。
感覺自己快餿了!
奈何聞人菱煙態度非常的鑑定,不讓盛晚棠洗。
私立醫院的病床是一米二寬,面前能容納下兩個人。
陸霽淵這兩天都是上了盛晚棠的病床,將人輕輕的摟在懷裡睡。
「陸霽淵,你不覺得我快餿了嗎?我想洗頭。」
盛晚棠等兄長和姐姐離開後,偷偷的央求陸霽淵。
陸霽淵說:「沒覺得。」
「你不嫌棄?你和我湊這麼近?不嫌棄?」
「不嫌棄。」
仿佛為了證實自己的說法,陸霽淵還吻了吻盛晚棠的額頭。
她什麼樣,他都不嫌棄。
盛晚棠推開他的臉,氣鼓鼓的說:「你不嫌棄我自己都嫌棄!」
不管盛晚棠怎麼說,陸霽淵被聞人菱煙洗腦得很徹底,沒有絲毫動搖。
以至於第二天盛晚棠都不想和他說話。
陸霽淵無奈,只有把孩子給搬出來。
「想去看陸宸禮嗎?」陸霽淵拋出誘餌,「護士說,他長大了一圈。」
長大了一圈……
這形容,聽著實在不像是對一個人。
「你不叫他安安,也可以叫宸禮,連名帶姓,聽著好像你不喜歡他似的。」盛晚棠為兒子抱不平。
陸霽淵:「……」
那小子還沒出保溫箱,他已經覺得那個累贅了!
盛晚棠雖然還看不見,但是很喜歡聽別人描述自己的孩子。
看不見,她可以摸。
於是將不能洗頭的不開心拋之腦後,在陸霽淵的攙扶下去保育室,帶著手套摸兒子。
突然,指尖被溫暖而柔軟的什麼包裹住。
盛晚棠怔在原地,不敢動。
「安安握住了你的手指。」陸霽淵說。
盛晚棠嘴角揚起,高興的摸摸兒子的小手。
實在太小,感覺自己兩個手指就能把它的小拳頭給圈起來。
但是陸霽淵說的沒錯,從觸感來說,是比之前長大了些。
「陸太太,安安最近情況不錯,身體指標都在往正常發展。」負責照顧的護士說,「其實早產兒不少,只要精心調養,是能將身體養好的。」
陸霽淵說:「回頭請個育兒師和嬰兒營養師回家。」
盛晚棠點頭:嗯!」
說道育兒師,盛晚棠想起來,她原計劃要看的育兒書都沒有看。
於是,沐如依和初宜來找盛晚棠時,就聽到她床頭的小音響不再是放音樂,而是放起了育兒經。
「學霸真可怕!」
沐如依咂咂嘴,回想起盛晚棠從小年級第一又連續跳級的輝煌。
想當年,年級第二的那位兄弟因為超盛晚棠無望,差點哭了。
同為學霸的初宜立刻撇清關係,「我不會這樣的!」
盛晚棠:「……」
她抬手關掉育兒經的播放,和沐如依和初宜說話。
沐如依今天來也帶來了rich酒吧最近的收益情況,順便為石經理帶了聲道賀和賀禮。
盛晚棠身體沒回復,石經理不方便親自來。
隨後,沐如依和初宜也拿出了各自給安安準備的生辰禮。
「這份是君硯的。」沐如依又拿出一份放在桌子上,順便告訴盛晚棠,「是一張遊樂園清場卡。」
「……什麼?」盛晚棠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禮物新奇得有些離譜。
沐如依笑容有點不自在。
「君家不是投資了文旅產業麼?這家兒童樂園是君硯的私人投資,以後安安想去玩或者想請朋友一起玩,方便享受整個樂園——啊對了,還有一個滑雪場,正在建,應該兩年後竣工,安安也可以對滑雪場清場。」
帝都人多,君家的文旅產業做得好,無論是遊樂園還是度假山莊,都是爆滿。
盛晚棠思索半晌,笑起來。
「如依,那滑雪場該不會是君硯給你們未來孩子準備的吧?」
沐如依曾經是花滑天才少女,滑雪也是她的強項。
君硯沒道理把來兩年後竣工的滑雪場在現在提出來,除非,他想以此暗示什麼。
暗示什麼呢?
自然是暗示想和沐如依也生一個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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