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室里一片安靜,只有少年清冷的聲音。
聽到最後,有不少警察都悄悄紅了眼,那個警察姐姐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誰也不曾想過,眼前這個半大的少年,居然經歷了這麼多事情。
而她居然一件件的,全部都扛過來了。
所以,她才有機會坐在他們面前,把這一切災難都講述出來。
「那裡還有活著的人麼?」
男人對她的目光已經無法再維持嚴肅了,他複雜的看著她,哪怕是見慣了各種場面,心裡卻仍是忍不住為她酸澀。
她這十幾年,每一步都好像在刀尖上行走,真的太不容易了。
「只剩下一些女人了,但是她們的精神狀態都不太好。」
花昀默默開口,腦中浮現出了趙芷宓最後一段時間崩潰的模樣。
她要是還在就好了。
要是還活著的話,現在應該就得救了。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同樣也很感激你。」
男人的大手放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動作格外的溫柔。
他盯著少年清澈的眼底,十分堅定。
「你是個很棒的孩子,你放心,我們會把她們安全的送回家,我們也會努力找到你的家。」
說到最後,男人自己都忍不住紅了眼,他喉嚨一哽,不受控制地緊緊抱住面前的少年。
「這麼多年……你辛苦了。」
一個那么小的孩子,在那種吃人的地方慢慢長大,她艱難的保持住自己不被那個世界污染,努力逃離那裡。
這裡面到底吃了多少
苦頭,到底遭遇了多少苦難,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說得清的。
這其中的一切,也只有花昀自己才清楚到底有多難熬。
「如果你們找到了她的家……能不能告訴我。」
男人的懷抱很溫暖,花昀趴在他懷裡,頭一次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善意。
她小聲開口,心裡仍然掛念著趙芷宓。
「當然可以。」
旁邊的警察姐姐忍不住開口了,她淚眼汪汪的看著花昀,就像看著一個小可憐。
嗚嗚嗚嗚嗚,這個孩子怎麼能這麼懂事,上天怎麼能這麼對待她。
太讓人心疼了。
「那個是跟你一起逃出來的朋友嗎。」
男人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鬆開花昀,目光看向了另一邊沒有什麼存在感的莊暖玉。
「……是。」
花昀沉默了一會,扭頭看了一眼他,跟他對視了一秒,便飛快的錯開,點了點頭。
他在村子裡沒有傷害過其他人,在這個世界,就當是重生了吧。
「我不是跟她一起逃出來的……」
莊暖玉聽到現在,已經明白了警察到底意味著什麼,他聽著少年的那些苦難史,心情錯綜複雜,聽著男人的詢問,否認了花昀給自己的新身份。
他看向男人,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那是他的過去,也是他曾經的生活,哪怕在這個世界是不被允許的,是很糟糕的。
但他也沒有資格否認它。
因為他的的確確在那裡快樂的長大了,那是他的一部分。
「
我是那個村子裡的小孩……我是被迫帶著她下山的……」
又是一小段時間,莊暖玉把自己曾經的故事也講了出來。
同一個世界,同一段時間,不同的兩個人。
兩個故事卻是完全不同的版本。
他回憶著那些點點滴滴,再回想著花昀剛才的講述,嘴裡是愈發的苦澀。
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局面呢。
是他的錯嗎?
是他沒有早點意識到花昀很痛苦嗎……
可是從來沒有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錯的啊。
剛才那些人在聽到買賣女人,眼中都是憤怒和鄙夷。
在這個世界應該是不被允許的吧,就像花昀怨恨的那樣。
可是他理解不了他們的憤怒,就像他理解不了花昀的怨恨,理解不了為什麼花昀一定要離開他。
在他們看來,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應該發生。
可是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是這樣做的啊。
從來沒有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反而,只有這樣做才是正常的。
警察們的注視很複雜,莊暖玉有些忍受不了這樣的目光,他忍不住低下頭,心裡十分煎熬。
如果他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好了……
如果他能清楚的認識到那些叔叔伯伯是錯的就好了……
可是沒有如果。
之前認定的一切都被推翻,他又恍惚又焦灼。
他不明白這些到底錯在哪了,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跟他從小所認識的那個世界截然不同。
花昀的怨恨從未如此清晰的擺在他面前。
那些他曾經從
未在意過,也從來沒有覺得不對的種種事情。
每一件都是花昀無比厭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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