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每到月中發作病情的時候,卻痛到嘶吼,難以想象到底是什麽樣的痛苦。
山上這間小屋有一處用玄鐵造的房間,只有一個門能進出。
李承珩每次病情發作,都會把自己鎖在裡面。
青煙就在外面聽著,她每次聽到李承珩的嘶吼聲,都仿佛能透過玄鐵,看到那個男人痛苦地捶打著牆壁,等力氣耗盡之後蜷縮在地上痛苦著…
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站在外面等,等著李承珩自己出來。
每次李承珩一出來,都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只是渾身青筋暴起還沒消退,身上的汗看起來都像是剛從水裡把人撈起來一樣。
如果可以青煙很想替他受這種痛苦,可是不能,人的痛苦是不能轉移的。
所以她跟著他一起痛…
每次李承珩發作一次,她就在手上劃一刀,日積月累,斑斑駁駁,只有她自己看得到。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愫,或者說,只有她自己想知道自己的情愫,其他人都假裝不知道…
李承珩淋雨淋盡興了,這才進了屋,褪下了外袍,隨意地搭在手邊一把椅子上。
青煙見他進來了,轉身端出剛才已經熬好的薑湯。
李承珩接了過去,溫度剛好,直接一口氣喝完了,又把碗遞給青煙。
等青煙把碗放好再回來的時候,李承珩已經不在原地了。
她輕車熟路地去李承珩的房間尋,果然看到了他。
李承珩自己將剛才青煙煮好的熱水一點一點倒進浴桶中,看著熱氣冒上來,模糊了視線。
“主子,我來幫您倒水吧,您先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青煙上去就要接過李承珩手上的水瓢。
但是沒碰到,李承珩手偏離了一些,沒讓青煙碰到。
“無妨,你下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是。”青煙從來不會違逆李承珩的命令。
房間裡,就只剩李承珩自己一個人了,他還是慢慢悠悠地舀著水,看著浴桶裡的水位一點一點升高。
“卿卿聘少年,昨日殷橋見。卿卿…”李承珩似囈語一般,輕吟了兩句。
“我沒有時間了…”
褪去了身上濕漉漉的衣服,整個人泡在浴桶裡。
浴桶裡都是藥水,李承珩聞著藥味,紛雜的心緒才稍稍平靜下來。
腦子裡想的卻是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卿卿聘少年,昨日殷橋見。”他又重複了一遍,咂摸著這句詩,心裡起起伏伏,想舍下什麽東西,卻又舍不下。
青煙直接坐在房間門外,山上幽靜的環境足以讓她聽到李承珩的自言自語。
她不知道李承珩今日為什麽這麽反常。
往常下了雨,他是最不喜的,連走動都不願意,都是在房裡躺著,透過窗戶看著雨幕,然後皺著眉,等著天晴。
青煙歎了口氣,她自知自己身份低微,能在主子身邊伺候已經是她得到的最大的恩賜了。
可是人都是這樣,貪心不足。
以前她想,能留下來就足夠了,所以被李承珩救下來的時候,無論他怎麽勸說,她都不肯離開。
李承珩被鬧得無法了,只能讓她留下來。只不過不是留在身邊,而是送去了洪音坊,讓她學著開始主持競拍的事宜。
後來她又想,想要留在李承珩身邊照顧他卻始終沒有什麽合適的機會提出來。
青煙想著,也許是因為她運氣好,頭一次鼓足了勇氣偷著出來見李承珩就遇到了他病情發作。
她一開始見他瘋狂的模樣都不敢上前去,一直到李承珩慢慢冷靜下來,這才敢靠近。
那是她第一次抱到了每天心心念念的人。
後來她才知道,李承珩每次病情發作,都會提前遣散身邊的所有人,所以那次她才能見到李承珩。
再後來,青煙就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了。
但是偶爾也會被發了狂的李承珩傷到,就算如此,青煙也不肯離開。
李承珩隻好在現在這座山上建了這間小屋,每次都把自己關起來,免得誤傷。
因為這些,青煙總覺得李承珩待自己跟待別人是不一樣的。
慢慢的,感情就變了味,原本只不過是感恩,後來就不僅僅是感恩了。
青煙在門口坐著差點都睡過去了,直到李承珩打開了門。
原本青煙就是倚靠著門坐著的,門從裡面打開,差點就摔了。青煙驚呼一聲,整個人都精神了。
“小心。”李承珩眼疾手快地扶了青煙一把,又讓青煙抓著自己借力站了起來。
“怎麽在這坐著,地上不涼嗎?”
青煙聽著李承珩話語裡的關心,心頭一暖,搖了搖頭。
李承珩也不在意地上到底涼不涼。
“你下次別過來了。”
青煙原本聽到李承珩的關心嘴角還帶著一抹笑,這時嘴角的弧度還沒下去呢,愣在了當場。
“主子是嫌青煙照顧不周嗎?要是青煙哪裡做得不好,青煙一定改!”青煙慌亂地跪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什麽,明明一直都很規矩的啊。
“不是你不好,只是我每次病情發作都怪嚇人的,你一個姑娘家的,總是這樣受驚不好。”
“青煙不怕的,主子,青煙真的不怕的,求求您讓我繼續留在這裡照顧您吧?”
李承珩看著青煙跪在地上不住落淚,那淚珠讓他想起了以往每次下雨他都在屋裡看著窗外的雨幕,也是這邊一顆接著一顆,斷斷續續往下掉,卻綿綿不知何時能停止。
“如今,我的話也都不管用了是嗎?”李承珩莫名心煩,語氣有些不耐煩了。
青煙愣了一下,這是李承珩第一次用這麽不耐煩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剛才坐在門口的那一點旖旎的心思,啪的一下,如同掉落在地上的淚珠,碎成了渣。
“青煙知道了…”青煙看著地上自己的淚珠,沒有抬頭看李承珩。
但是李承珩離開的動作,她還是能感覺得到。
青煙等人離開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山風輕輕地吹過來,把她臉上的淚痕都吹幹了。
她站起來,對著李承珩離開的方向行了一禮,拿起方才的傘,這就下山去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