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林森與伯瓦爾接下了最為危險同時也是敵人最多的戰場，阿爾泰婭得以將手中兵力投往各處戰場，岌岌可危的多道戰線漸趨穩定，隱藏暗中的吉安娜終未遇到真正需要她出手的時刻。

  伯瓦爾與林森，各自以一己之力，殺退了面前的敵人，在至暗的深夜時分返回夜色鎮。

  儘管看起來似乎不分上下，但林森明白，若論戰力，他實際仍在伯瓦爾之下。畢竟，聖光對於亡靈有天然的壓制之力，而狼人卻沒有。哪怕表面上看起來，亡靈的數量與戰力，似乎與另一邊的狼人差距不大，但實際戰鬥中，兩人面對的難度，並不在同一水平。

  「不得不承認，在戰力上，我不如你。」

  林森的坦然認輸，出乎伯瓦爾的意料，也頭一次，讓他心底生出對前者的那些許好感。無論如何，這傢伙倒也有坦然的一面。

  「雖說，在戰力上，我不如你，但這裡，你卻差我太多。」林森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傲然一笑，將伯瓦爾心中剛剛誕生的那一絲好感徹底粉碎。

  「閉嘴！你這厚顏無恥之徒！」

  「厚顏無恥？我可不承認。我倒覺得，你若不想承認，你的腦子的確不行，倒當真有些厚顏無恥。」

  一口老血湧上，生生憋得伯瓦爾滿臉通紅，怒哼聲中，戰錘再次揚起：「你若再信口詆毀，我當一錘轟你於馬下。哪怕陛下在此，也絕不能讓我改變主意！」

  「不服氣？」林森毫不在意地一笑，「我問你，來此之前、親眼目睹這裡狀況之前，你可曾相信我那夜所言？你必是不信。你只會相信，那些所謂的狗屁可靠情報。但你可曾想過，那些東西，實際上只是有些人為了迎合你的心思，而故意挑選出來的而已。你從未曾想過，去驗證這些情報的可靠性吧？你也從未曾想過，親眼看看暮色森林的狀況吧，哪怕它其實離暴風城並不算太遠。你說，這麼多年，連如此簡單之事，你都未能想到，是否腦子不行？」

  「你！」除了怒氣，伯瓦爾發現自己竟一時間找不到駁斥之言。

  「暴風王國風雨飄搖，你身為攝政王，實應承擔最大責任。你難道還不敢承認，正是你腦子不行，才導致得如此困境？」

  「放屁！」怒氣難抑的伯瓦爾罕見地爆了粗口，罵完之後，心氣一順，忽然發現他竟找到了反擊林森的辦法。

  「那你告訴我，若換了是你，當如何去做？無兵無錢，外有重重強敵，內有叛徒掣肘，你能做出什麼花來？」

  入套了？林森的嘴角，露出莫測笑意：「好好聽著點，伯瓦爾。聽完之後，你若覺得我所言在理，就答應我一件事。若將來，我要你助我，只要不違背聖光之道，你便得全力相幫！」

  伯瓦爾冷笑：「若我不能認可呢？」

  「我當即離開暴風王國，永遠消失！」

  「好！」

  雙拳相擊，兩個男人首次許下彼此的承諾。

  抽調暴風城的城防軍與駐紮艾爾文森林、甚至赤脊山的駐軍，以雷霆之勢掃平西部荒野的迪菲亞兄弟會。

  遼闊無邊的西部荒野，不僅曾是暴風王國最大的糧倉，還擁有整個王國、甚至是整個東部大陸最大的金礦——死亡礦井，只要西部荒野收復，錢與糧便都解決了。

  有了錢糧，王國即便不另行擴軍，只依靠城防軍與艾爾文森林的駐軍，也足以助守夜人軍團蕩平暮色森林，更何況，西部荒野人民軍沒有了迪菲亞兄弟會的威脅，也可調入暮色森林之中。

  收復暮色森林，趁機重新打通通往荊棘谷的商貿要道，暴風王國的經濟與資源便可得到進一步提升。

  再往後，赤脊山平定，增援燃燒平原便是一片坦途，暴風王國不僅不會風雨飄搖，反會逐步壯大。

  林森所描繪的場景，震驚了伯瓦爾。前者更以一句話，點出了他會面對如此困境的真正要害。

  處處顧忌，處處布兵，卻不敢合兵一處先平最重要之地，終導致局勢越發糜爛、陷入越發無錢無糧無兵的惡性循環之中。

  哪裡不對，一定有哪裡不對。不願承認令自己束手無策多年的困境，就這般被林森輕易破解，苦思之下，伯瓦爾終靈光一閃，大聲反駁：「不對！暴風王國內部，可是潛伏著奧妮克希亞，我根本不可能調動城防軍去殲滅迪菲亞兄弟會。若當真如此做，那頭惡龍怕是會顛覆整個王國！」

  不提奧妮克希亞還好，一提奧妮克希亞，林森立感怒氣洶湧。

  「放屁！你那時哪知道卡特拉娜就是奧妮克希亞？你又豈可能未卜先知地留著城防軍對付她？一切不過是你現在所找的藉口！再說，暴風要塞一戰，你動用城防軍了麼？一切早已證明，在暴風城內，哪怕強如奧妮克希亞，也壓根沒有任何反叛的能力，她所能做的，便是通過你，去影響整個王國。正是你，你的愚蠢、你的無能，才會被她如此利用！」

  伯瓦爾一陣面紅耳赤。他絕沒想到，自己以為的有力反駁，竟反成了林森辱罵他的反面證據。

  「但你不得不承認，她聯合了一群貴族高層，給我形成了有力的掣肘，哪怕我是攝政王，也無可能全然繞開高層議會，擅自決斷。」

  「掣肘？」林森將目光從伯瓦爾的身上挪開，望向遠方。

  昏暗的燈光，並不能照亮腳下的道路，而遠處，更是鬼影重重。

  一直籠罩著整片暮色森林的濃厚陰雲，導致這裡即便是正午，也難見絲毫陽光。這裡，每時每刻，都陰暗如同夜晚，而到了晚上，更是陰森可怖。除了守夜人，再無人敢走在鎮外的道路上。

  每一個依然生活於暮色森林中的人類，心中曾存有的那份希望，就像早已消失、永不再臨的陽光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之所以還留在這裡，不僅是因為故土難離，也因為他們委實無處可去。

  用旅店老闆的話來說，與其做一個食不果腹的流浪漢，還不如繼續在夜色鎮苟延殘喘，至少目前，守夜人依然能勉強給他們提供一個尚能生活的所在。

  表面上看起來，暮色林森籠罩不散的陰雲，也許與亡靈、狼人無關，並非是一切危機與艱難的源頭，但實際上，只要它一日不曾散去，暮色森林便永無恢復往日安寧的可能。仟仟尛哾

  而暴風城中那些腐朽、墮落的貴族，給伯瓦爾帶去所謂「掣肘」的貴族，就是籠罩在王國上的陰雲。

  見林森許久不言，伯瓦爾正以為他終於擊中了林森言語中的破綻，心中大喜下，想要開口嘲諷，卻聽對方幽幽道：「伯瓦爾，你終將會看到瓦里安陛下，與你的不同。掣肘，沒有人能成為一名真正君王的掣肘。卡特拉娜不能，其他腐朽的貴族不能，你不能，我，也不能。真正的君王，是能斬破所有阻礙的利劍，是能掃除一切陰雲的陽光。這，正是我將你拉下攝政王之位的真正原因。他，無畏一切掣肘，但我卻要將所有可能的阻力，都為其降至最低。不僅是為了陛下，為了王國，為了聯盟，更為了生活在這片天地間，所有的生命。」

  伯瓦爾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