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當伊崢再次晃肩，做出高掃踢假象的時候，一旁觀戰的駱哥忍不住出聲提醒自己那個輕敵冒失的弟子。

  但為時已晚，自以為抓住了伊崢混亂心理與掃踢節奏的阿民，一個羚羊跳突進中線，打算用一記漂亮上勾拳徹底終結這場已經綿延過久的實戰。

  然而伊崢卻只是一個虛晃，輕鬆便讓過了阿民勢大力沉的上勾拳，同時一個推踝低掃，正打在了阿民此時重心的薄弱處。

  導致阿民左腿揚起，重心後傾，只能用強大的腰腹力量拉住平衡，但如此一來，身體卻是得僵滯稍許。

  而伊崢低掃之後，上身直接順勢側下，支撐腿不變，低掃改高掃，順暢銜接。

  說實在的，這一腳隱秘性不太夠，銜接動作幅度太大，可阿民到底也只是個中規中矩的搏擊運動員，此時此刻面對這一擊，已是無力回天。

  只能側臉中招，應聲而倒。

  在一片鴉雀無聲中，新人伊崢以KO反敗為勝。

  獲勝後的伊崢並無半點驕狂，甚至連慶祝都沒有，因為他冷靜的知道，若非全副武裝，自己早先就被打挺在拳擊台上了。

  所以等阿民醒過神來後，他還主動上前說了一聲：勝之不武，請多指教。

  不過阿民沒搭理他，只是臊眉耷眼的跟著駱哥去了醫院做檢查，現代職業搏擊對運動員的保護，確實還是做的比較到位的。

  這一戰的結果，顯然影響了駱哥對伊崢的看法，臨走前還特意吩咐阿海，林思齊的訓練測試和訓練計劃，等他回來後一起做。

  搏擊往往就是這樣，得靠贏來獲得一切，包括平等與尊重。

  伊崢靠著角墊喘息休息，程輝被人叫來清洗拳台上的血漬。

  期間程輝頻頻看向伊崢，伊崢也禮貌的回以笑容：「你好啊，賤輝哥！又見面了。」

  程輝沒好氣的哼道：「是程輝啊！」

  「可他們都叫你賤輝來著。」

  程輝「切」了一聲，也沒多做辯駁：「小子，你最厲害的不是散打吧？」

  伊崢眨了眨眼，也沒刻意迴避：「輝哥好眼力。」

  「你呢，心態是真好，臨危不亂，節奏雖然很碎，但變化很多，不像個新手，但也不像個老手，反而像我以前認識的一些社團紅棍。」

  「哈，輝哥這玩笑開大了吧？我哪兒像個褐社會呀？」

  嘴上玩笑，心頭卻有些震驚，伊崢當然清楚自己的戰鬥風格屬於徹底實戰型，也就是所謂的搏殺型，但有人能通過一場藏著掖著的擂台戰看出這些內容來，這眼力……

  怎麼說呢，賤輝哥這個教練他要定了，耶穌也不能拒絕。

  「是不像，哪有你這麼白白淨淨的社團紅棍。所以說，你挺適合打拳的，天生有這份氣質。」

  伊崢齜牙笑了笑：「輝哥你也不賴啊，聽說是兩屆拳王金腰帶的獲得者。」

  程輝眼神複雜的看了伊崢一眼，沒有說話，直接走下了拳台。

  伊崢也沒有急迫的去表明什麼，向程輝發出邀請的時機還稍有欠缺，他們之間還需要一場開誠布公的談話。

  而這次談話的契機，來的比伊崢預料的還要早一點……

  2012年2月23日。

  農曆二月初二。

  真是一個適合中二的日子。

  這天黃昏，以為健身房已人走樓空的程輝，抽著小煙、喝著小酒，回憶起了自己不堪的崢嶸歲月，以及師父當初痛徹心扉的那一句：臭小子，你幫威強打假拳？你辛苦這麼多年，你放棄自己？

  想著念著，悔著恨著，程輝不知何時魔怔般的走到了刻意迴避多年的沙袋前，帶起拳套，揮汗如雨。

  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當初練拳的時候，專心致志、一心一意，純粹而滿足。

  就連有人沖完澡出來，待在旁邊看了半天，都沒有絲毫察覺。

  直到那個「闖入者」輕輕的咳了一聲，程輝才佝僂著停了下來，喉嚨里更是發出了猶如哮喘發作般的氣息聲。

  這個「闖入者」正是伊崢：「輝哥，雖然我也不想打斷你的showtime，但讓你繼續這樣心無旁騖的打下去，恐怕得叫救護車了。」

  喘了足足有分把鍾，程輝才勉強緩過勁兒來：「你怎麼還沒走？沒見過像你這麼泡健身房的，你那點學費，夠不夠洗澡的水費啊？」

  面對挖苦，伊崢半點不臉紅：「我差不多四個月後，就要參加那個激戰百萬MMA綜合格鬥比賽了，駱哥絕大部分心思又都放在阿民的身上，我不自己努力點，怎麼辦？」

  程輝上下打量了一番伊崢：「這麼拼。怎麼，很等錢用啊？」

  伊崢揉了揉有點酸的脖子：「缺錢當然是缺錢，不過更重要的是想向我爸證明，他眼中的不可能，也可以變成可能。」

  「切，你都多大了，聽起來有點幼稚啊！」

  「幼稚嗎？是有點吧。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小時候不喜歡讀書，現在沒知識、沒文憑。我爸呢，又特別愛面子，不肯為我安排事情做，結果也沒有工作經驗。

  到頭來只有一副還過得去的身體，和一點搏擊技能，所以只能來打拳嘍！」

  八卦果然是全人類的天性，程輝從伊崢的話里聽出了一點不尋常，於是好奇的問道：「聽上去，你爸好像……」

  「好像挺有身份是吧？以前是，幾個月前炒房地產失敗，虧了十幾個億，破產了。

  他想逃，不想給別人發現，我找了好久才在這裡找到他，想帶他走，他又不肯，只是整天喝酒麻醉自己。

  所以啊，我就想證明給他看，他這個沒出息的兒子，只要肯努力，也能闖出一片天地來。更何況他這個曾經的成功人士呢？

  只要不服輸，一定能東山再起的。」

  程輝怔怔的看著伊崢微笑的側臉，半晌才說出了一句：「看你整天笑嘻嘻的，沒想到會有這麼重的心事。那天晚上，在十字路，你背著的就是你爸吧？」

  「沒錯，那就是我爸！雖然落魄了，但還是有點大佬氣場的吧？哈哈哈！」

  伊崢開了個玩笑，轉而就變得鄭重誠懇了起來：「輝哥，你能教我打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