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男人重重的跺著腳嘆氣，說，「也不是我想打她，實在是她太不像話了，家裡都吃了上頓沒下頓，她還見天的將家裡的糧食搬回娘家去，是誠心想餓死我兒子和我老娘啊。」

  婦人小心的看了看舒燼和趙文兒，這兩個人，一看就是富貴又心善的異鄉人，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

  婦人當即又抽泣起來，哭嚎道：「我也沒辦法啊，那些天殺的土匪，三個月搶了三回，家裡別說糧食，連根草皮都沒剩下，山上的野菜樹根都要吃完了，我再不拿點東西回去，我爹娘和弟弟就真的要餓死了。」

  男人罵道：「你就知道緊著你爹娘和弟弟，那兒子呢，他可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就不心疼他，不怕他餓死嗎？」

  婦人哭泣：「可可總還剩下一口糧食的。」

  舒燼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西川緊緊是土匪橫行，就攪得百姓們沒法過日子，邊境地帶，除了大梁的土匪，還有吐蕃的流寇，日子更是難捱。

  舒燼從懷裡摸出一錠小銀子，遞給男人，說：「世道艱難，夫人也是慈善孝順，大哥就別再打她了。」

  貧賤夫妻百事哀，有了錢，男人那還顧得著在自家婆娘身上發脾氣，忙不迭的一手接了錢，一手將婦人拉到身旁，說：「公子教訓的是，我也是氣糊塗了，以後再也不打她了。」

  這種話，沒有可信度。

  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還是要治一治這方的土匪才行，可這事舒燼作不了主，一時之間只能嘆息。

  就要走了，又聽那婦人問：「公子，你是京都來的大官嗎？」

  舒燼只是師爺，身上穿的是自己帶來的粗布衣服，和大官這兩個字一點關係都掛不上。

  但舒燼勝在一身氣度溫潤，在窮苦老百姓看來，跟他們就不是同一種人，再者，今日有一群京都來的大官住到縣令府的事情，已經在街道上傳開了，婦人這才斗膽一問。

  不待舒燼回答，婦人就噗通一聲跪在舒燼面前，哀求道：「大人，求求你發發善心，救救我們吧，土匪年年來，月月來，家裡真的是過不下去了。」

  「大嫂莫要這樣，你快起來。」舒燼想要扶婦人起來，又覺失禮。

  他是有心想幫幫他們，可他人微言輕，既不能發號施令，又不能披甲上陣，也是為難。

  「求求大人，幫幫我們吧。」婦人扣頭就磕，一聲一聲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如同扣在人心坎上，令人心裡不是滋味。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們吧，這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

  圍觀的人也開始跪地磕頭。

  舒燼雖沒生在富裕之家，從小也沒缺過衣食，但一路行來，百姓面黃肌瘦的模樣，看了一遍又一遍，青王對此，也是眉頭緊皺。

  舒燼估摸著，既然這一趟出來追尋莫公子徒勞無功，規勸青王兩句，整頓一下這方的治安，對青王而言，也算聲名有益，應當能成。

  舒燼問婦人：「你娘家是哪兒的？」

  婦人千恩萬謝的報了地名，才放二人離去。

  趙文兒說：「燼哥哥放心，我一定會在爹爹面前幫你說話的，他要是不同意，我就纏到他同意。」

  舒燼只是笑，他們此次出行，主要目的不是剿匪，他擅自答應下來，已是逾越，不過若能得趙縣令支持，他在青王面前，也好有個交待。

  兩人回縣衙將這件事稟告上去，小石鎮縣令一聽，生怕青王治他一個治理不力的罪名，也跟著呼天喊地的叫苦連天，說這一片的土匪和流寇是多麼的無法無天，喪盡天良，還望青王能幫忙整頓一二。

  青王當即應下，次日，便整頓了小石鎮的府兵和此次隨從，又徵調了一些民兵，組成一支百人隊伍，朝著那婦人的娘家木托村出發。

  木托村的情況，比婦人之言有過之而無不及，眾人抵達時，已是晌午，整個村子了，三十餘戶人家，無一處炊煙，空蕩蕩的村道，一個人影都看不見，簡直讓人懷疑這是一個荒村。

  趙縣令找到了當地村長，召集村民，細細的詢問了此處匪情。qqxδnew

  村長說：「往年土匪你也多，但今年不知怎麼的，流匪來的格外勤，有一波，甚至在三個月裡來了兩次，簡直豬狗不如啊。」

  聽到此處，舒燼轉頭與青王對視一眼。

  前文說過，大梁的土匪多，但土匪也是有勢力範圍的，大夥的土匪，一般都只在春秋兩季收穫時來村子裡打劫，而小伙的土匪，一般不敢與當地官府和大夥土匪正面碰撞，都是搶完就跑，沒人知道他們下一站會去哪裡。

  這三個月來了兩次的小伙土匪，可就奇怪了。

  青王問：「舒師爺應該跟我想到一處了吧？」

  舒燼點頭，說：「十有八九是他。」

  青王抵達西川，知道莫公子的事情後，特地讓人將在小河村擒住的土匪審問了一遍，得到一些不算重要的情報。

  莫公子雖然是個土匪，但他手底下的人，都是四處收編而來的粱洲境內土匪，實際上跟著他的人裡面，他自己的人只有五六個，其中便有二當家，和一位細皮嫩肉的利公子，是莫公子的左膀右臂。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舒燼就想起在小河村第一波擒住的土匪裡面，確實有一個一看就和土匪格格不入的二九青年，莫公子當時戰敗，丟下了很多嘍囉，但那位青年，是被救走了的，在廢棄小院中的一戰，也只見二當家，不見那位青年。

  想來，那位麵皮白淨的二九青年，便是利公子了。

  莫公子用大梁的土匪偽裝自己，一邊劫掠百姓養人，一邊將自己的責任摘的乾乾淨淨，若不是花止誤打誤撞偷聽到了那番對話，察覺到吐蕃藏在暗處，這樁貢品丟失的事情，查到最後，絕對會妥妥的落在大梁自己的頭上。

  一夥曾四處劫掠，且成員都是大梁人的土匪，說破了天，沒有證據，誰能想到與吐蕃有關呢？

  這一招，實在陰險，又令人噁心。

  也只有莫公子帶領的那一波的土匪，會無視大梁境內土匪圈的規矩，三個月光臨一個小村子兩次，畢竟，這裡，是從吐蕃往返大梁的最近道路，莫公子從這裡進入粱洲，也從這裡回到吐蕃，理所應當。

  舒燼問村長：「來過兩次的那波土匪裡面，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帶著一張青銅材質的惡鬼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