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在焰風城東南方的黑木林,林中隱約能看到有什麼東西在熠熠生輝。
一顆鋥亮的光頭折射著月光,只穿了小背心和迷彩長褲的那個男人,彎著腰從樹木之間的縫隙里經過。
此人看起來並不強壯,背著一個紅色背包,後背有些佝僂的樣子。
黑木林中常有猛獸出沒,按理說這男人應該早被啃得只剩骨頭了。奇怪的是,似乎就連林中的惡狼都完全不敢靠近他,只能餓著肚子在不遠處仰天哀嚎。
「嘿嘿嘿嘿……」
曾經是蘇聯部隊一員的爆破專家,陰測測的笑了起來,手裡握著一捆紅色的雷.管,左顧右盼的尋找適合「放煙花」的位置。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但也完全不在意那種事情。這個男人腦子裡只有兩個關鍵詞詞:一個是蘇維埃,另一個就是爆炸。
轟!
身後的密林突然抖動了一下,一團火球迅速升起,在半空中化為灰白的煙霧。
「蘇維埃萬歲!」
瘋狂伊文手舞足蹈的喊了起來,準備回到還在燃燒的爆炸現場,確認一下剛才的爆炸效果。
但他還沒走出兩步,身後便響起了清脆的少年音,用的居然是俄語:
「別發瘋了。」
「你說誰瘋了!」光頭男猛地回頭,用僅存的一隻眼睛凝視聲音傳來的位置,接著便看到了熟悉的蘇聯軍大衣,以及同樣熟悉的面孔:
「哦哦哦,原來是您啊!」瘋狂伊文立刻敬了個軍禮,原本佝僂的身體也挺直了一會兒:「政委,您好!」
「我不是政委。」珍嘆了口氣。
雖說年齡差距不小,但光看軍銜的話,來自於蘇聯超能力部隊的珍,的確算是瘋狂伊文的上級。
「哎,這是什麼地方?」瘋狂伊文的話題突然轉彎,倒是很符合精神病人的說話風格:「太熱了,不像是西伯利亞啊!」
「這是一座名為『焰風城』的領地。」珍不耐煩的解釋道。
「祖國母親在哪裡?我要回蘇聯去!」瘋狂伊文說著隨手把炸彈扔在地上:「這裡不適合我!」
「……」
說到這個悲哀的話題,珍再度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終於開口:
「蘇聯已經不在了。」
——這個世界,是蘇聯與美帝展開核大戰之後製造出的荒蕪廢土,原本的那個世界,以及相互討伐的那些國家,早已不復存在。
在得知了這裡的真相之後,即使表現得恢復正常,珍的內心還是一直被強烈的悲傷籠罩。不過,正和他對話的這個精神病,卻像是看得很開的樣子:
「蘇聯沒了?」瘋狂伊文眨了眨眼。
「是的。」珍點了點頭:「我們偉大的祖國,已經和美帝一起被葬送在核冬天之中,人類又在廢墟上建立了新的文明。但是……」
「哦,我明白了!」瘋狂伊文興高采烈的說:「所以蘇聯爆炸了是吧!」
「你不難過嗎?」珍眉頭緊鎖的瞪著那男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瘋狂伊文的聲音完全聽不出悲傷的意思:「我們的炸彈越來越大,美帝的炸彈也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兩邊撞在一起。BOOOOOOM!不就變成這樣了嗎?」
「是的。」珍面色陰鬱的嘆息道:「是武器毀滅了我們。」
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漫長的戰爭史。自從有史料記載的年代以來,沒有爆發戰爭的日子屈指可數。
瘋狂伊文的言論聽起來很蠢,實際上卻很有道理。隨著武器的威力愈發恐怖,人類遲早會毀滅自己創造的文明。
除了核武器以外,一發下去寸草不生的化學武器、足以令敵人亡國滅種的基因兵器、製造大規模致命傳染病的病毒武器……人類在毀滅自己的道路上,一直都在高速前行。
但是……
「笑一笑,政委!」
瘋狂伊文站到珍面前,咧嘴對少年笑了起來:「我們這些人背負了重新振興蘇維埃的重任,必須好好活下去!」
「是啊……」
像是被光頭男的熱情感染了,珍臉上也終於浮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只要我還活著,我們的旗幟就永不會倒下。」
「對,所以和我一起來開炸吧!」瘋狂伊文說著指了指遠處還在冒煙的大坑。
眼見這貨又要去安裝炸彈了,珍阻止了對方的行動:「別炸了,我是來找你的,主人要你進城去和他見面。」
「同志也來了嗎?」瘋狂伊文的獨眼裡彷彿在放光:「他在哪兒,我要找他喝酒!」
「他這個年齡……恐怕喝不了酒。」珍搖了搖頭:「現在的他變成了小孩子。」
「那不是更好嗎,這個要從小培養的!」
瘋狂伊文說著抓住珍的肩膀,急切的問道:「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
——既然這傢伙接受得如此輕鬆,自己這邊也省了不少功夫……
意識到瘋狂伊文的心態好到恐怖的地步,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轉身向森林外側走去,瘋狂伊文也立刻跟上。
走出密林,在通往焰風城的小路上,瘋狂伊文終於與他原本的主人見面了。
「啊!」
看到站在四名白衣護衛身前的那個小孩子,瘋狂伊文並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坦然的接受了事實:「同志你好!」
「你適應得倒是蠻快的。」林遲笑了笑。
「您變成什麼樣都無所謂,我知道您可以讓我大顯身手!」瘋狂伊文哈哈大笑起來。
目睹了此人的詭異表現,護衛們同時拔出短刀,做好了戰鬥準備。林遲倒是依舊很輕鬆,開口道:
「你想要『大顯身手』是吧!」
「就是這樣!」瘋狂伊文用力點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也會說這裡的語言,可能是在什麼時候學會的吧!」
「領主,這個人還是除掉的好……」沈文沖小聲提醒道。
「別擔心,我會讓他充分發揮能力的。」林遲說著對瘋狂伊文招了招手:
「跟我走吧,現在城裡有個地方,正好缺少你這樣的『人才』。」
「來了來了!」
光頭男步履輕快的跑了過去,留下一片傷痕纍纍的密林,還在冒出滾滾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