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佇立在冰冷的禮拜堂中，林遲從背包里取出神秘的《深紅之書》，把那本無法閱讀的典籍緊緊攥在手中，封面散發出幽幽的紅光，照亮了禮拜堂里的黑暗空間。

「血神想要的是這個。」林遲直入正題：「如果你能翻譯一下這本書的內容，說不定就能弄清那怪物為什麼會如此激動。」

——事已至此，也沒必要繼續隱藏自己拿到的東西了。現在，尋求梅菲斯特的幫助，才是正確的選擇。

「這是……薩麥爾收藏的古書？」

像是看到了什麼不祥的徵兆，梅菲斯特的聲音陡然緊張了起來：「你是怎麼拿到的？行屍。」

「路邊撿到的。」林遲答道。

「別想愚弄你的神靈……」梅菲斯特壓低聲音：「這些古書是我們在索多瑪城中找到的，當時發現了兩本，薩麥爾和利維坦各自持有一本，但這上面的語言，就算是我們也無法理解。」

「梅菲斯特大人，這難道是古神的語言嗎？」茉麗雅急切的發問，看樣子，這名聖女的好奇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就算是你的神靈，也有無法理解的東西的，茉麗雅。」

梅菲斯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些尷尬的樣子：「我們曾經試圖摧毀這兩本書，但它們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製造的，完全無法損壞，最後只能把這兩本書封存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也就是說，利維坦那裡還有一本對吧……」林遲意味深長的抬起頭，把目光聚焦在梅菲斯特的雕像上。

當初發現的神秘古書，並非只有《深紅之書》一本，還有另外一本在利維坦的領地中。除了得到這個信息以外，林遲可以確定的還有另外一件事：《深紅之書》在遊戲中，應該是被設置成不可破壞的罕見道具。

——在《戰爭天堂》這款遊戲中，就算是史詩級的裝備，也是會在戰鬥中損壞的。但自己手中的這本古書，卻擁有著不可破壞的屬性，就像是某個女孩從安全屋的窗戶上卸下來的鐵棍一樣，絕對是非常稀少的存在。

所以，這本書里究竟記述著什麼內容？

對於《深紅之書》的內容，林遲是越來越好奇了。若是能找到另一本書，說不定會出現破譯這些神秘文字的辦法：

「利維坦的那本書藏在哪兒？」林遲直截了當的提問。

「我不知道利維坦把那本書怎麼樣了。就算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梅菲斯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你正在試圖了解自己不該接觸的東西，那會把你拖入深淵的，行屍。」

「地獄的領主還會懼怕『深淵』嗎？」林遲笑了笑。

「你根本不明白……」

梅菲斯特的話還沒說完，禮拜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通往內部殿堂的大門轟然敞開，徹骨的寒氣暴湧進來。

林遲和茉麗雅立刻回頭，只見一道漆黑的影子飄進內部密室，旁邊浮現出一行暗紅的文字：

浮士德，英雄級NPC（首領級），不可招募。

漂浮在半空的「鬼魂」，漆黑的身體異常瘦削，身邊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黑霧，腐爛的腦袋上帶著破破爛爛的布帽，看上去像是隨風晃動的稻草人。

浮士德伸出麻桿般瘦弱的手臂，輕撫在自己被破斗篷裹住的胸前，帽檐下面露出刀削般的尖下巴，縫了幾針的嘴角翹了起來，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浮士德，前來參見梅菲斯特神。」

「我說過了不要到這裡來，浮士德。」梅菲斯特斥責道：「你已經開始違背我的命令了嗎？」

「抱歉，梅菲斯特神。」浮士德嘴上是在道歉，但那聽起來就透出二五仔氣息的尖細嗓音，以及油腔滑調的發音斷句方式，令人完全無法相信這個混球說出的任何一個詞。

——這傢伙，是要公然發動叛變嗎？

早就注意到浮士德和梅菲斯特之間微妙關係的林遲，站在一旁沒有做聲，只是悄無聲息的取出黑暗劍，準備揮動這把無法被其他人觀測到的無形劍刃。

若是梅菲斯特現在突然發難，自己恐怕也會被捲入戰鬥之中，還是提放一下比較好。

林遲稍稍後退一步，把目光停留在浮士德背後的破爛黑布上。奇怪的是，一直都表現得很軟弱的茉麗雅，這次卻完全沒有後退的意思，反而走上前去，擋在了浮士德的面前：

「梅菲斯特大人，請恕我無禮。」

茉麗雅咬著牙抬起頭，死死的盯著浮士德沾血的雙手，一字一句的問道：「外面的信徒怎麼了？」

「小姑娘，你是說那些可憐蟲？」浮士德嗤嗤的笑出聲來，像是完全懶得理會茉麗雅的樣子，繼續抬頭與梅菲斯特的雕像對視：「我正好想活動一下，所以把他們都殺了，梅菲斯特神，您也覺得那些人沒用對吧？派不上用場的信徒，還不如拿來血祭……」

此話一出，茉麗雅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浮士德，所以你是在我的禮拜堂，殺掉了我的人？」

「小姑娘，你有什麼意見，難道是想扇我耳光嗎？」浮士德嘲笑道：「我好害怕啊……」

禮拜堂內部的密室中，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蔓延開來，茉麗雅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拳頭攥得緊緊的，身上的白色長裙，在月光下宛如半透明的薄紗。

但在目前的局勢下，林遲完全沒工夫研究「女孩子的裙下到底有什麼」之類的問題，只是慢慢的繞到浮士德背後，做好了從後方發動突然襲擊的準備。

——茉麗雅是可招募的隨從，浮士德則是不可招募的「二五仔」。一旦戰鬥爆發，自己究竟該幫助哪一邊，也完全不必多說了。

……

血腥的氣息從敞開的門口飄了進來，林遲壓低身形，隨時準備發動緩慢劍法對浮士德來一套「素質三連」，就在這時，他耳邊突然響起了梅菲斯特的耳語聲：

「快離開，行屍。」

「怎麼了？」林遲在意識中無聲的提問。

「兩個『神憑者』之間的戰鬥，你是沒辦法插手的……」

話音未落，一股難以抵擋的強大力量，直接把林遲的身體推了出去，他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只見自己已經出現在禮拜堂外面了。

然後，梅菲斯特的禮拜堂……爆炸了。

轟！

灰白的煙霧向四周擴散開來，禮拜堂的整棟建築霎時間消失在煙塵雲團之中。看到一個小東西朝自己飛了過來，林遲伸手接住在視線中迅速擴大的那個黑點，卻發現自己拿到的，是茉麗雅剛使用過的梅菲斯特小雕像。

「臨時祭壇？」

站在煙霧前面的林遲，晃了晃自己手裡的小玩意兒，梅菲斯特那熟悉的聲音，再度從耳邊傳來：

「行屍，做好戰鬥準備，浮士德背叛了我們！」

「我看出來了。」林遲點點頭，目光凝視著禮拜堂的廢墟。

咚！

悠長的轟鳴聲從煙霧中爆發，聽起來像是一枚炮彈轟在了破鑼上，不斷迴響的雜音令人心悸，幸好身為行屍的林遲，心臟早已不再跳動了。

現在，街上的惡魔士兵都在不死區那邊忙著對抗血神，梅菲斯特領地的街道上並沒有惡魔，躲在屋子裡瑟瑟發抖的信徒們，也完全不知道街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爆炸製造出的煙霧遮蔽了林遲的視線，他並不打算冒險進入煙霧之中，只是對自己手中的臨時祭壇提問：「神憑者是什麼意思？」

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梅菲斯特也不打算再遮掩什麼了，也只能全盤托出：「神憑者是指以人類的身軀降神，徹底接受了神靈力量的人。而你這種被詛咒者，則是獲得了微弱力量的不完全體。」

「所以，浮士德就是你的神憑者？」林遲眯起眼睛盯著那團煙霧。

「對，茉麗雅也是如此。」梅菲斯特沉聲道。

「那她之前怎麼不用那股力量？」林遲有些困惑。

——在跟著自己「旅行」的時候，茉麗雅一直都是一副毫無戰鬥力的樣子。如果她早點啟動身上的「神靈之力」，剛才的戰鬥無疑會輕鬆得多。

「你想的太簡單了，行屍……」梅菲斯特嘆了口氣：「若是茉麗雅像浮士德那麼強，我早就派她出去清理掉叛徒了，茉麗雅的力量，擁有致命的弱點……」

說話間，兩道人影突破煙霧飛了出來，在月光下的街道上，展開了野蠻的白刃戰。

飄來飄去的漆黑煙霧，如同難纏的幽靈，在移動的同時帶出鋒銳的細長寒光，每一次攻擊都是朝著對方的要害去的。而正在和化為「煙霧」的浮士德纏鬥的，則是——

「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林遲吃了一驚。

白衣的柔弱聖女早已消失無蹤，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身披骨甲的「女戰神」！

金色長發在狂風中搖曳，原本白皙光潔的面孔上浮現出赤色的戰紋，白骨裝甲隨著身體的移動不斷變換形狀，看起來像是貼身的軟甲一般，凸顯出身體的弧線。茉麗雅雙手緊握一把寬刃大劍，劍刃上如同勾爪一般的大量鋸齒格外引人注目。

「叛徒，你將墮入深淵！」

茉麗雅怒吼著狂飆上前，劍鋒從浮士德所在的地方掃過去，兩個神憑者的動作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當他們開始近距離交鋒，林遲根本就看不清他們的出招速度！

交錯的光影在街道上不斷遊走，道路兩旁的幾棟房屋在他們的戰鬥中被波及，瞬間被炸成碎片，連同屋內的信徒一起，化為漫天飛揚的殘骸。

在兩名神憑者開戰的同時，梅菲斯特也在對林遲「臨危授命」，講解目前的戰況：

「行屍，茉麗雅的力量雖強，但她的身體無法承受我的力量，她的戰鬥無法持續太久，最多只能堅持半刻，就會陷入虛弱之中！」

「所以接下來該我出場了？」林遲指出事情的重點：「除非你為我提供更強的力量，否則我根本沒辦法和浮士德交鋒。」

雖說他剛才掠奪了幾名惡魔獵人的力量，屬性值也提升了不少。不過和真正的「神憑者」比起來，光靠這種力量就想戰鬥，實在是太勉強了些。

「行屍，你的那把武器呢？」曾經見識過「緩慢劍法」的梅菲斯特，滿懷期待的問道：「靠你的力量，應該可以對浮士德造成傷害……」

「我的武器需要充能，現在力量早已耗盡。」林遲一本正經的胡扯，編出一個聽起來比較可信的理由：「現在，我是沒辦法使用它的。」

光靠一把黑暗劍，要進行這種「越級打怪」，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在當前的緊要關頭，林遲也是果斷開始趁火打劫，繼續對梅菲斯特提出要求：「我想，您也該做出選擇了，梅菲斯特大人。」

「……」

通過臨時祭壇觀察街上的戰況，梅菲斯特一時間也沉默了。

這名「神靈」自然也很清楚，忠心耿耿的茉麗雅正在逐漸落入下風，而該死的二五仔浮士德則是佔據了主動權，若是繼續這樣下去，茉麗雅被擊敗只是遲早的事，一旦茉麗雅死亡，她身上的神力也被浮士德掠奪的話，梅菲斯特的陣營中，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對抗浮士德了！

「好吧……」

幾乎陷入絕境的梅菲斯特，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隨著他的聲音，幾行死亡提示出現在林遲的視線中：

玩家「偉大目標」已死亡。

玩家「KSK」已死亡。

玩家「我討厭香蕉」已死亡。

……

一連串的死亡提示過後，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注入林遲冰冷的軀體，令他操縱的這具行屍，變得更強了幾分。

他打開屬性欄，看了看自己的屬性值，只見自己目前的屬性，已經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

力量：37。

敏捷：40。

耐力：40。

幸運：35。

「行屍，我已經收回了其他被詛咒者獲得的力量，把那些力量全部投入到你身上，別讓我失望！」梅菲斯特說道。

「你早該這麼做了。」林遲活動了一下筋骨，把目光聚焦在浮士德正在飄動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