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已經好幾天沒出過家門的林遲，總算是呼吸到了久違的新鮮空氣。

由於之前睡的時間太長，這次他不到六點就起床了，想了想還是決定到小區樓下的花園裡，活動一下還有些虛弱的身體。

「……」

太陽還未升起，天空卻已經開始明亮。黯淡的冷光高懸在天空，映亮了下方還處於沉睡中的鋼鐵都市。

站在插著「不可踐踏」標牌的草坪旁邊，林遲長出一口氣，感受著從背後吹來的清冷晨風。

本來還有點提不起勁的他，在經歷了差點死亡的「遊戲體驗」之後，似乎也打起了些許精神，眼前的景物彷彿也比之前更好看了些，總算沒有之前那麼頹廢了。

林遲笑了一聲，轉身走向通向小區正門的過道，在經過「午夜餐館」的時候，卻發現餐館的招牌，已經變成了「午夜甜點店」。

「那傢伙總算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嗎……」他感慨道。

看起來，這家店不靠譜的主人，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廚藝不精，開始專精於還算比較擅長的甜點製作了。那女人製作的甜點除了太甜了一點以外，其他方面基本上無可挑剔。

——當自己在虛擬空間中冒險的時候，附近的「現實世界」也在發生變化。

這些天以來，自己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遊戲中，相對之下，現實世界里發生的事，反而沒什麼太大的印象。

如果可以把意識轉移到虛擬空間的技術真的被研發出來的話，自己會不會和當初腦內成像技術出現時那樣，成為第一批用戶？

想到這裡，林遲心頭莫名湧起一絲異樣的情緒，然後又慢慢的搖了搖頭，笑道：「還是算了吧……」

他正要離開小區，到街上逛逛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提示他收到了訂閱的消息。

林遲掏出手機晃了一下，屏幕上方的空氣中浮現出全息投影，白底黑字很是顯眼：

《戰爭天堂》新擴展包上線！

讀到這個標題，林遲用左手點擊投影，把頁面向下拉，開始閱讀下面的內容：

各位玩家們：

《戰爭天堂》已經推出了兩個擴展包，分別是量產型T-800「終結者」以及「戰地幽靈」，令那些無法從遊戲中招募隨從的玩家們，也獲得了擁有隨從的機會。

現在，我們很高興的宣布，《戰爭天堂》的第三個擴展包：「魔鬼囚徒」已經正式上線，大家可以通過128元的價格，購買到這名隨從，以及配套的一把史詩級武器了！

讀到這裡，林遲眼前的全息投影，變成了一道纖長的人影。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緊身皮衣的女子，左手中握著染血的短刀，右手則是拿著一把手槍，暴露在外的雙臂上，滿是蛇形的紋身。

她的長發是詭異的暗紅色，畫著煙熏妝的面孔露出不屑的表情，彷彿像是在說「敢過來老娘就弄死你」。

「這難道是……」

林遲繼續閱讀下面的內容，然後立刻便證實了自己腦中剛出現的猜測：

「魔鬼囚徒」是我們推出的第一款女性擴展包，該隨從適用於近代，現代，近未來，以及部分特殊地圖。現在購買，便可以把這名女隨從加入到您的收藏！

由於資金短缺，州立女子監獄也和美國的其它監獄一樣，開始把一些戰鬥能力較強的囚犯，高價出售給需要保鏢或是殺手的富豪。

這些被世界上最危險的監獄賣出來的囚犯，一個個都是最頂尖的殺人好手。即使你已經成為了她的主人，也千萬別想著對她做出其他的什麼事，否則她們可能會毫不留情的擰斷你的手腕，或是你那脆弱的脖子。

購買魔鬼囚徒的玩家，還將獲得這些危險至極的女殺手們從監獄中帶出的兵器——女死囚的剔骨刀，這是一把史詩級近戰武器。好好享受吧！

「哈，這個還不錯嘛。」

讀完了脈衝娛樂公司發來的消息，林遲也是毫不猶豫的點擊了購買按鈕，完成了付款。

雖說並沒怎麼用到過，但之前的兩個擴展包，他也同樣都購買了。畢竟隨從這種東西不嫌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雖說他很想現在上線來一局「緊張刺激」的新遊戲，但是他的遊戲倉目前還處於損壞狀態，修理工要等到上午八點以後才能到，現在也只能繼續等待了。

付款完畢之後，林遲關掉頁面，走上冰冷的人行道，街上不少自動駕駛車輛正在來來往往，把車裡還在打呼嚕的主人，送往公司或是單位。

時至今日，人們的生活節奏基本上都快的要死，像林遲這種每天除了玩遊戲就是在悠閑的傢伙，實際上也並不多了……

電動汽車引擎發出的嗡嗡聲，在耳邊不斷迴響，林遲在街邊隨便找了個小攤，才剛坐到圓形的塑料椅上，便看到一台灰色外殼的小型機器人贏了上來，圓滾滾的身體上還帶著圍裙，看起來很滑稽的樣子：

「您好，歡迎來到全自動煎餅果子鋪，請選擇您需要的種類。」機器人的揚聲器中發出詢問的聲音。

「加一個雞蛋，不要蔥，來根香腸。」林遲隨口說道。

「好的。」機器人立刻回答：「請等待兩分鐘。」

在2035年的今天，手工製作的煎餅果子早已退出了歷史舞台，人們不喜歡吃那些看起來就不怎麼衛生的早點，廚師們也懶得再親手製作，於是都換成了使用機器人進行操作。

雖說家政機器人也可以製作各種早點，但忙了一天的上班族們回到家裡都是累得不行，經常會忘記預約第二天的早餐，所以這種店鋪的生意也還算不錯，至少還是可以掙錢的。

林遲等了沒多久，熱氣騰騰的煎餅果子便被端到了他的面前，他正要開吃的時候，身邊的椅子上卻突然坐上了一個人。

「嗯？」

他偏過頭，立刻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於是笑道：「好久不見了啊。」

「放屁，老子前天差點被你掐死。」

周天豪的聲音里滿是怨氣，但在對機器人說話的時候，卻又換上了禮節性的笑容：「兩個雞蛋，不要香菜，謝謝。」

「真是抱歉了，那時候我還比較迷糊，還以為自己在虛擬空間里。」林遲笑了笑。

由於之前差點被林遲弄死，周天豪的態度也比之前差了許多，沒好氣的說道：「老子之前說過了，周末回來找你提問。現在解釋一下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天到周末了？」林遲問。

「別轉移話題。」周天豪眉頭緊鎖的盯著他：「進入數據通道是違法的，你進去做什麼？還有……你那個『妻子』又是怎麼回事？」

「抱歉，我不會讓你挖牆腳的。」林遲隨口開玩笑。

「放屁，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那種家政機器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遠程遙控功能。」周天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趕緊解釋，否則我讓你蹲監獄信不信？私自進入數據通道，可以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

「你是在威脅我嗎？」林遲眯起眼睛。

「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周天豪一本正經的說。

「哈……那好吧。」林遲啃了一口煎餅。

——他能看得出來，周天豪雖然嘴上毫不留情，實際上還是很關心自己的：

那天晚上收到科學怪人發來的消息之後，周天豪就大老遠的跑到這裡，還買了葡萄糖注射液打算給自己「續命」。結果差點被醒來的自己掐死，這種遭遇換成誰都會生氣。

不過，林遲自然不可能對這傢伙交代TDK-131病毒還在自己手裡，只是反問道：「你忘了嗎？你讓我調查『迷幻劑』的事。」

「你是因為這個進入數據通道的？」周天豪有些詫異的抬起頭。

「是啊，我侵入了脈衝娛樂公司的內部數據系統。」林遲點頭。

「你丫幹得不錯……不對，這是違法行為好吧？」周天豪鬼鬼祟祟的壓低了聲音，儘管嘴上還在「義正辭嚴」，但臉上的笑容已經暴露了他目前很興奮的事實：

「我們待會兒再說，這裡不安全。」周天豪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街道。

「好。」林遲說著繼續解決自己剛買的早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其實並沒有說謊，當時他的確是入侵了脈衝娛樂公司所屬的秘密區域，只是目標不是調查什麼「迷幻劑」而已。

兩人迅速解決了早餐，進入小區的花園裡，找了個幽靜的角落，坐到牆邊的木質長椅上，開始繼續剛才的話題：

「大早晨和個男人說悄悄話，真是太沒情調了。」林遲笑了笑：「你要是個軟妹多好。」

「少廢話，我們說的是正經事好吧？」周天豪催促道：「你查到什麼了？趕緊……」

「沒查到什麼，倒是差點被遊戲里的怪物弄死。」林遲繼續實話實說：「在那裡防守的傢伙很強，而且那個防火牆很難搞……」

「你不會連防火牆都沒衝過去吧？」周天豪的鄙視之情溢於言表：「真是對不起犯罪分子的稱號。」

「我本來也不是犯罪分子。」林遲搖了搖頭：「脈衝娛樂公司的防火牆太猛了，當時我差點被幹掉，然後就昏過去了。」

在心中暗暗感慨自己撒謊的水平愈發高超的同時，林遲認真的盯著自己的老同學，一副「我說的都是實話」的實誠樣子，手上也沒有什麼掩飾心虛的多餘動作，看起來完全沒有破綻。

若是使用測謊儀，倒是還有可能查出他在說謊，但光靠周天豪的肉眼觀測，自然是什麼都感受不到。

不出所料，周天豪果然是沒能察覺到林遲對自己說了謊，只是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你小子真是太廢了，令我失望啊……」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林遲笑了笑，然後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終於繼續開口道：「不過，我好像發現了一些其他的情況。」

「什麼情況？」周天豪語速很快。

「你們應該早就發現了吧？那個遊戲里的一部分NPC，好像的確是有意識的，簡直像是有人在幕後操縱著一樣。」林遲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狐疑。

「這個……的確是。」周天豪立刻點頭：「否則你覺得我們為什麼會總盯著脈衝娛樂公司，的確有這方面的原因。」

——除了公司背景不明以外，《戰爭天堂》中部分角色的異常表現，同樣也是令遊戲管理局在意的情況。

儘管同樣是基於腦內成像技術，但這款遊戲，和之前的腦內成像式遊戲不大一樣。裡面的一些NPC，的確像是有人在操作，和以前遊戲中那些只會機械性的重複幾句台詞的智障NPC完全不同。

對於這個問題，身為管理局成員的周天豪也親自進入遊戲玩了幾局，試圖找出些許端倪，只可惜每次都是沒活過一天就被其他玩家弄死，什麼都沒能調查出來。

「快說啊，你查到什麼了？」周天豪語氣急切的發問。

「這遊戲里的BOSS，好像是被植入了名為『首領模塊』的程序，然後被模塊操控了。」說到這裡，林遲意味深長的停頓了片刻。

「你是說，他們被洗腦了？」

周天豪先是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然後終於反應過來了：「那些NPC真的擁有自我意識？」

「有這個可能性。」林遲的表情也凝重起來：「如果是以前那種NPC，應該是沒必要洗腦的對吧……」

——若是老式遊戲中那些遵從程序員指令的NPC，只要輸入指令便可以控制，完全沒必要弄出「首領模塊」這種麻煩的玩意兒。但既然這種東西出現了，這款遊戲中的NPC真的擁有自我意識的幾率，無疑又提高了幾分。

「我靠。」周天豪忍不住罵出聲來：「如果這遊戲里都是高級AI，脈衝娛樂公司可就真是絕了……」

這年頭，僅有的幾個疑似擁有自我意識的高級AI，都被存放在最尖端的實驗室中，無法同外界接觸。像《戰爭天堂》里這樣的情況，可謂是絕無僅有的。

「我會調查一下的……」周天豪說著拿出手機，飛快的輸入了一大串信息：「這個如果屬實，怕是要鬧個大新聞……」

又和林遲敷衍了幾句，周天豪便離開了小區，應該是回管理局去了。

眼見對方已經離開，林遲終於鬆了口氣，懶散的靠在長椅上：

「總算是把那小子糊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