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時候，林遲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預約家政機器人烹飪早餐，而是來到樓下剛剛開門的小餐館，坐到一張光潔如新的塑料桌旁。
「早啊。」他對坐在後面另一張桌邊的廚師打了聲招呼。
「早……」扎著單馬尾的女孩有些慌張的揮了揮手，低頭整理自己身上的圍裙，問道：「要吃什麼？」
「草莓聖代，謝謝。」林遲隨口報出一個名字，這個在大部分情況下都不靠譜的廚師，也只有在甜食方面還算過得去。
「早上吃冷飲不大好吧？我新學了營養早餐，要不要試試？」女孩眨了眨眼睛，像是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
「不用了，我最近比較喜歡冷飲。」林遲趕忙推辭。
她做的冰淇淋雖然太甜了點，但好歹還處在能吃的範圍內，至於其他的食物，就真的無法用語言形容了……
正因如此，林遲每次來店裡，點的基本都是冷飲。不過這次，他也不是單純來吃早餐的。
眼見不靠譜的少女廚師哼著小調走進廚房準備去了，林遲取出口袋裡的摺疊手機，打開那張被對摺的半透明「玻璃紙」，食指在屏幕上劃了兩下，撥通了電話簿里標記為「室友1」的號碼。
等待了兩秒，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不耐煩的男聲：
「誰啊……大早晨就給老子打電話，今天可是休息日……」
「是我。」林遲言簡意賅。
「呃……」電話那邊的男人停頓了幾秒，突然激動的喊出聲來：「林遲？是你小子？咱們從畢業之後就沒見面了吧！你現在在幹嘛？」
「還那樣，我可不像你們那麼有精神。」林遲笑了笑，問道：「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在腦內成像式遊戲管理局上班吧？」
——電話那頭的男人，是自己大學時的室友，在畢業后考上了公務員，被分配到了名為「腦內成像式遊戲管理局」的機構工作。
由於腦內成像式遊戲的危險係數，要比其他遊戲高了不少。在國內發行和運營的所有這類遊戲，都要經過管理局的審批才能上市。
在審批的過程中，管理局也會對運營商和開發商的資質進行檢查，包括檢查公司內部的環境，以及用來提供遊戲服務的伺服器和超級計算機等設備。
所以，他或許會知道一些關於脈衝娛樂公司的信息？
「我的確是在管理局上班，怎麼了？」電話那頭的男人問道：「你還在玩遊戲？我記得大學時你小子就厲害得很。」
「偶爾玩玩而已。」林遲敷衍了一句，然後就直入正題：「我想知道，最近剛出現的這個脈衝娛樂公司是怎麼回事？」
此話一出，對面的聲音又出現了短暫的停頓，電話那頭的男子，鬼鬼祟祟的壓低了聲音：「你這是要我泄露內部機密嗎？」
儘管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嚴肅，但根據林遲對這傢伙的了解，對方應該只是裝裝樣子罷了。
「作為報酬，我請你吃早餐怎麼樣？正好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了。」林遲笑道。
「好好好，你在哪兒？咱們可以敘敘舊。」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是激動。
「我把地址發給你了。」
林遲把自己的坐標發到對方手機上，隨後就掛斷了電話。
五分鐘后，他的草莓聖代才剛端上桌，那個老同學已經推門走了進來，這傢伙留著幹練的平頭，臉看起來比大學時滄桑了不少，身上繪著骷髏圖案的白T恤，卻還是原本的風格。
「早啊。」林遲懶洋洋的說了一句。
「早早早。」看起來像是比林遲老了十歲的那名男子，拽過一把椅子在桌子對面坐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的老同學，聲音里滿是激動：
「你還活著啊！」
「你腦子出了問題？」林遲說話毫不客氣。
「因為你以前很懶啊，在宿舍連飯都懶得吃。」那男人笑道：「當時我們都猜測，以後你可能會餓死。」
「得了吧，我還沒活夠。」林遲說到這裡突然微微皺眉，問道：「對了，你叫什麼來著？」
「我叫周天豪啊！」那男人無力的扶額：「你連我名字都忘了，是怎麼想起我這個人的？」
「我只記得有個不正經的混球，去了遊戲管理局上班。」林遲實話實說。
聽到這話，周天豪差點吐出一口老血，愣了幾秒才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是服了你，你這次找我，是想了解關於脈衝娛樂公司的事？」
「沒錯。」林遲點點頭：「這頓飯我請了，隨便點。」
「好漂亮的小廚師，手藝應該也不錯吧？」周天豪扭頭看著站在桌邊的單馬尾女孩，接過她手中的菜單，隨口說道：「這個營養早餐好像不錯，給我來一份。」
廚師點了點頭，轉身回到后廚準備去了。
見她已經離開，周天豪再次壓低了聲音：「你也在懷疑那公司有問題？」
「是啊，你們應該查過吧？」林遲問道。
「當然了，但是沒什麼成果。」周天豪低聲說道：「我們連這公司的總部在哪兒都不知道，據中國區這邊的負責人說，脈衝娛樂公司是從法國的育碧分出來的。但他明顯是在扯淡，別說是育碧分出來的公司了，就連育碧總部的伺服器，都支撐不起這種大型遊戲……」
「不能查清他們的底細嗎？」林遲問。
「他們又沒做違法的事，我們也沒辦法揭人家老底，只能查查中國分公司。」
說到這裡，周天豪嘆了口氣：「我們以檢查伺服器安全性的名義，在戰爭天堂開始測試之前，去公司里檢查了兩次。裡面和其他提供網路遊戲服務的公司一樣，也用的是KR2刀片伺服器和三台『海嘯』超級計算機。」
「不可能，海嘯計算機的運算速度不夠。」林遲的語氣非常肯定。
——現在絕大多數的腦內成像式網路遊戲的數據處理，都是通過名為「海嘯」的超級計算機來完成的。這種性價比很高的超級計算機，已經成了各大遊戲公司的標配。
但是，戰爭天堂這種自帶高智能AI的大型開放世界遊戲，顯然不是光靠幾台海嘯計算機就能處理的。別說是三台了，就算是三十台，也很難應付目前中國區正在進行的測試。
「是啊，光靠海嘯計算機的確沒辦法。我們也發現他們在說謊。」周天豪環顧四周，確認了附近沒有其他人之後，突然開口道：「接下來和你說的話，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也懶得和別人說。」林遲回答。
「哈，以你的性子的確是這樣。」
周天豪站起來，湊到林遲身邊耳語道：「我們偷偷調查了脈衝娛樂公司的通訊連接，發現其中有幾束穩定信號，一直在通過私人通訊衛星傳向月球。」
聽到這話，林遲吃驚的攥緊拳頭：「你的意思是他們的基地在月球？」
現在各大國都盯著月球的資源。一個私人公司就算再怎麼有錢，也是根本不可能在月球建立基地的。除非這個脈衝娛樂公司，和目前掌握了登月技術的少數幾個國家有潛在的聯繫。或者是……
林遲剛想到某個恐怖的可能性，周天豪已經說出了他心中所想，聲音里也帶著些許恐懼：
「你知道吧？月球上安裝了大型的射電天線，可以把信號發往外太空……」
「但通訊延遲怎麼解決？」林遲眉頭緊蹙。
——要從外太空收發信號，無疑需要漫長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應付遊戲中瞬息萬變的情況。如果這遊戲的運算設備真的在太陽系外側，玩家們恐怕會享受到「三步一卡，兩步一停」的糟糕體驗。
「具體情況我們還在調查。」
周天豪說著坐回椅子上，心不在焉的吃了一口廚師剛剛端上來的「營養早餐」，臉上的血色突然消失，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衛生間。
「他怎麼了？」女孩白皙的小臉上浮現出困惑的表情。
「可能是慢性胃炎發作。」林遲隨口胡扯了一個理由，沉默著坐在桌邊繼續思索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