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歸雲盞老神在在，筷子夾起一塊豆腐塞入口中，臉上頓時眉飛色舞，大聲叫好。

  「這清湯豆腐看似平平無奇，實則豆腐中混雜了九種飛禽，十二種海鮮的細肉末，這一口咬下去，滿口爆漿，真是滋味無窮，暗藏玄機啊！」

  這老劍神本就和彩衣監不睦，只是彩衣監眾檔頭奈何不了武功絕頂的歸雲盞，而歸雲盞也十分忌憚彩衣監背後的大天妖，雙方這才達成默契，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

  可此時老劍神一口一個「暗藏玄機」，竟像是意有所指，那二檔頭西門恨水，六檔頭李思命本就因山老八那消極被動的態度面露不滿，此時更是臉色有些難看。

  西門恨水站起身來，以尖細地語調說道：「丁公子，咱家今日偶得一匹駿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從此地到東京開封不過幾日功夫，咱家將這駿馬贈予公子，望公子一路順風，早日到達開封。」

  這話就已十分直白了，這二檔頭雖然語調依舊恭敬，但不再刻意親熱，甚至隱隱包含著威脅之意，顯然是做好撕破臉皮的打算了。

  老八山風短面色驟變，剛想起身，一縷香風無聲無息間飄至身後，雙手按在他的肩上。

  正是老六李思命，這打扮成大家閨秀的花廠番子露了一手驚世駭俗的輕功，鬼魅一般便制服了阿風。

  彩衣監八大檔頭以功力深淺排序，李老六武功本就在山老八之上，再加上阿風重傷未愈，竟是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

  「丁公子，咱家也不想這樣，只是那梅大總管日日催促，就是想儘早見上公子一面，咱家也實在是被逼的沒辦法不是，您就委屈一下，先去趟東京，等公子回來，咱家好好陪伴公子，把那華山玩個底朝天。」

  西門恨水雖是對丁春秋說話，但是目光卻冷冷地注視著老劍神，顯然是在警告他莫要插手。

  至於丁春秋，卻不被他們放在心上。

  這也怪逍遙派心法那駐顏美容之功效，逍遙派傳人本就是功力不散，容顏不老，丁春秋之前又經歷過一番破繭重生，此時看上去就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沒啥區別。

  而彩衣監八大檔頭雖然在江湖上聲名不顯，甚至是少有人知曉，但他們自幼修煉秘本《葵花寶典》，又有功力通玄的大總管梅貂寺親自指點解惑，武功各個不凡，尋常江湖人物，哪怕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往往也不是他們一合之敵。

  是以像丁春秋這樣的毛頭小子，還真不放在他們眼裡。唯一忌憚的，也就只有名滿天下的老劍神橫插一腳，但有自己的老祖宗盯著，量這老傢伙也不敢插手他彩衣監之事。

  丁春秋一言不發，提起筷子開始掃蕩桌上菜餚。他們一直趕路，雖說有阿風一直張嘍吃食住宿，沒遭什麼罪，但也沒吃上幾頓好的。

  這清水神仙席，無論是現代人丁勉，還是星宿老怪都未曾享受過，看老劍神那吃相，筷子再晚動一會，怕是連湯都沒得喝。

  「把人放開，他也還沒吃呢。」丁春秋嘴巴鼓鼓的，支支吾吾地說道。

  李思命神情從錯愕到驚怒，再聽到丁春秋那壓根沒將他們兩位檔頭放在眼裡的話語，頓時冷笑一聲，回道：「山小八這次無所作為，已是犯下無能之過，自有我彩衣監按規矩收拾，就不勞丁公子你操那閒心了，倒是丁公子，你好好吃，多吃一點，怕是這頓飯吃完，在到東京開封府之前，啥也吃不上呢。」

  丁春秋嘴裡忙著咀嚼，騰不出功夫回話，手指甲輕輕一彈，一抹藥粉無聲無息間沾到了這李老六身上。

  這藥粉一遇空氣便快速變質，然後散發出一絲奇異氣息。那四隻鬼童聞到，原本僵硬木然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接著如同野獸一般向那李思命撲了過去。

  鬼童速度雖快，但也不放在葵花寶典已修到第五層步步生香境界的六檔頭眼裡，他身形一閃，避過鬼童的撲擊，手中的細針已在鬼童渾身要穴刺下數十針。

  這針上沾染麻藥，常人早已被麻倒，然而鬼童非人非屍，非生非死，渾身堅硬勝鐵，兼且百毒不侵，這小小繡花毒針只是為其撓痒痒一般，轉頭接著撲擊。

  李思命這才知曉對手難纏，揮手一掌打在一名鬼童胸口，那鬼童不閃不避，退後兩步又上前回了一抓。

  這一抓沒能抓中李思命，卻向桌上一盤清水芙蓉抓去。

  「別別別，出去打去，這盤老夫還沒吃呢！」

  老劍神一把搶過菜盤，那鬼童一爪抓下，竟是在五指厚地實木硬桌上抓出齊齊整整的一個大窟窿。

  這一抓若是抓在人身上，那還不得開腸破肚。

  李思命看得一身冷汗，連忙施展輕功，全力躲閃，然而這些鬼童卻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死死盯著李思命不停抓撓。

  這間包廂雖然寬敞，但哪能容得下五個人瘋狂騰挪，那李思命怪叫一聲，破窗而出，四小鬼也不依不饒地追了出去，似乎是不將目標撕碎吞食，決不罷休。

  「丁公子！不要欺人太甚！」

  西門恨水大聲怒喝道，卻是被丁春秋徹底無視。

  在丁春秋招呼下，面色古怪的山老八也跟著坐下，小口小口吃起菜餚。

  西門恨水怒極，剛想要出手，卻是無意間看到屍王不見眼仁的蒼白鬼瞳，心下頓時一寒，竟是僵在當場，不敢再有絲毫動作。

  丁春秋冷哼一聲，不再理會，繼續享用神仙佳肴。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窗外一道香風吹進，正是去而復返的李思命。

  他輕功高絕，要甩掉鬼童一時不難，然而鬼童尋味追殺，哪怕是他逃到天涯海角，只要駐足片刻，鬼童立刻殺至。

  李思命在外面繞了一大圈，都已跑出縣城，結果身後四道鬼影依舊如影隨形。

  這李老六也是急了眼，竟是又跑回包間，直接一手葵花寶典的奪命殺招，向著丁春秋面門打來，在他看來，只有擊殺這罪魁禍首，才能制止那四隻索命勾魂的小惡鬼。

  「不可傷他！」出手阻止的卻是西門恨水。

  他先是揮掌接住李思命的殺招，接著又和李思命一起，應對隨後殺到的四鬼童。」

  西門恨水身為大宋彩衣監二檔頭，眼界見識，情報掌握都非常人所及，早已看出那年輕女子與這四隻小鬼都非正常人。

  之前收到情報，說是雁門關那裡鬧殭屍，雖然開封府尹包老黑派出得力幹將御貓展昭，平息了那場屍禍，卻叫罪魁禍首逃脫。

  西門恨水雖不知其中細節，但猜想這女人孩子怕是和那場屍禍脫不了干係。

  更關鍵的是，方才老六急怒攻心，殺向那丁公子，可除了自己，其他人竟全是無動於衷，不屑一顧，那姓丁的真實武功，怕是也深不可測。

  這麼一想，他突然間就明白了山老八為何自降身份，心甘情願以奴婢自居，只求跟在那姓丁的身邊。

  這哪裡是消極怠工，而是唯一可行之法。

  想清其中關節，西門老二頓時後悔不已，口中大喊道：「丁公子，還請恕我等有眼無珠，請您收了這神通吧！」

  丁春秋看向阿風，就見他也是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於是淡淡一笑，又是一蓬藥粉無聲無息撒去，瞬間蓋掉了李思命身上的氣息。那四鬼童失了目標，鼻子嗅了幾嗅，目露惘然，狂性頓失，又回到之前的座位，坐下不動。

  丁春秋對這鬼童的表現十分滿意，也對當前這結果十分滿意。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和宋庭彩衣監徹底鬧翻。

  就在這場干戈眼看就要化於無形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震天禪唱。

  「阿彌陀佛，是何人在此縱鬼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