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會功夫，就有人將那孩子帶了過來。

  他此時已被方士中通曉些醫術的人叫醒，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手捂住耳朵，誰叫也不聽，動作稍重一些，他就哇哇啼哭。從他口中，根本問不出什麼。

  「這孩子想是被嚇傻了，這該如何是好？」王副都頭愁眉不展，為了救回這個孩子，他手下的兄弟犧牲了好幾個，馬大人一路更是全軍覆沒。王副都頭自是不想讓他們的犧牲白費。

  人一旦被驚嚇過度，就容易陷入應激狀態，將外界的刺激完全隔離，算是一種自我保護。

  一般來說只要令其置身於熟悉安全的場所，再有他信任之人慢慢撫慰開導，耗費些時日慢慢就能恢復。

  然而眼前這種情況，眾人置身於屍潮包圍之中，周圍連認識這孩子的人都沒有一個，眾人自然一籌莫展。

  丁春秋也是一樣，他一身手段都是研究如何害人殺人，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弄傻對他而言簡單至極，但要將傻子恢復成正常人，就非他所能了。

  展昭身邊那老者輕嘆一聲，站起身來，向那蜷縮在牆角抱頭髮抖的孩子緩步走去。

  「這孩子驚嚇過度，失了魂魄，待我用本命劍氣疏通他的督脈，通其髓海，看是否能令其清醒。」

  展昭見狀，立刻驚慌站起，閃身擋在老者身前，匆匆道：「老劍神萬萬不可，本命劍氣動則傷神，您與那人的比武之期將近，勞您來此助拳壓陣已是萬萬不該，又怎能讓你再耗損真元。您若有個差池，展昭如何去向包大人交代！」

  「不妨事」

  老劍神輕輕一推，展昭整個人便平平移開，老者微笑道：「我與那獨孤小兒的決鬥尚有些時日，待平息此地屍患，我再閉關將養幾日，好好修聚一下真元，當無大礙。」

  展昭欲言又止，舉起的手終於還是放下。

  此次屍禍，無論是規模還是嚴重程度，都遠遠超過了預期，如不儘快將此禍平息，任其進一步發展下去，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兩害取其輕，展昭終於選擇讓步。

  那老劍神來到少年身前，只聽他渾身毛孔發出嗤嗤聲響，面孔瞬間已是殷紅如血，頭頂上竟是冒出一縷白煙。

  他右掌緩緩舉起，隱隱竟是能看到在他掌心上有電光閃動。

  「好高深的內力！好可怕的劍氣！」

  丁春秋心中暗驚，這老者果然不負【劍神】之名，這一手內功，這凝練成罡地劍氣，和他前世記憶中的段譽相比也是不相伯仲，而且若論對劍氣的操控力，那段譽更是拍馬難及。

  所幸眼前的丁春秋眼界已開，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至於大驚小怪。

  況且這老劍神再強，卻也不及那慕容雅與蕭遠山之師。

  至少沒有帶給丁春秋那種束手無策之感。

  老劍神的手掌終於按在那少年頭上，少年身體如遭電擊，發出一聲刺耳尖叫，渾身抽搐不止。

  周圍之人面露不忍之色，卻也知道這是唯一可能喚回少年心智的手段，自是不敢打擾。

  就這樣過了一炷香工服，老劍神手掌從少年頭頂上彈開，啪啪啪連退數步，被展昭及時扶住。

  老劍神搖搖手，示意自己並無大礙，然後指著那少年，對眾人說道：「我已打通他的督脈，並以劍氣刺激他的上丹，你們看看，他可有好轉。」

  眾人再次打量那少年，見他抽泣過後，開始抬起頭環顧四周，眼神中滿是驚恐與惘然，卻是再無渾濁之意。明顯是恢復了心智，腦瓜兒已然清醒。

  「這裡，這裡是哪？媽媽，媽媽在哪兒？你們又是誰？」

  展昭上前，寬聲撫慰那少年。

  他一身正氣，面相和善，說話語調又柔和，那少年很快便對他放下戒心，開始有問有答起來。

  這少年小名二驢，沒有大名，正是這虎泉鄉人士，他父親死得早，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

  二驢家境貧窮，所幸他母親會些手工女紅，平日裡為鄉親們縫補些衣物賴以餬口，二驢也十分懂事，早早就進山采菌撿柴，貼補家用，總之日子還能過得下去。

  可天有不測風雲，二驢的母親突然間沾染怪病，高燒不退，臥床不起，二驢跪著求來了大夫查看，也是一籌莫展，留下兩幅退燒藥便搖著頭走了。

  母子兩一直相依為命，二驢無法想像沒了母親，他該咋活，於是整日跑到村口嚎哭，向路過之人祈求幫助。

  結果還真叫他遇到了一位「仙人」，指點他進山，在一株河邊老樹下，挖出了一塊【奇物】。

  此物形似肉塊，約有人頭大小，五彩斑斕，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澤漆，青者如翠羽，黃者如紫金，通體柔滑油膩，散發醒腦異香。

  更詭異的是，這無頭無尾之物，竟是會緩緩蠕動，更能發出輕微嘀鳴，竟像是個活物。

  具那老神仙所講，此物名為斑斕太歲，又名彩肉靈芝，乃是世間至奇至珍之物，有醫治百病，肉白骨，活死人之功效。

  少年將那斑斕太歲搬回家中，用清水浸泡，再將浸泡之水餵其娘親服下，並以此水為母親擦身。

  說來也奇，二驢母親果然當夜便退了燒，呼吸也平穩下來，臉色看著竟是比平日裡還要好看。

  二驢心下大喜，想要找那老神仙磕頭叩謝，卻是再尋不見其人。

  可他也沒高興太久，沒幾個時辰他母親又舊病復發，而且情況比之前更加嚴重。

  二驢只以為自己用藥劑量不夠，乾脆切下一塊斑斕太歲，為其母親服下，果然其情況又有好轉，沉沉睡去。

  然而再一日當他醒轉，卻是不見母親身影。

  二驢只當是母親大病初癒，四處去走動透氣，可等了大半天也不見母親回來，心下焦急，於是四處去尋。

  可他找遍了虎泉鄉的每一戶人家，甚至山林裡面也轉了老半天，還是看不到母親身影，二驢不願放棄，每天就是哭著尋找娘親。

  結果娘親沒尋到，村裡的人卻突然變得古怪起來，一個個仿佛中了邪一般，見人就咬，逢人就殺。

  可說也奇怪，那些殭屍眼中卻像是看不到二驢一般，哪怕是不慎直接撞上，也會像是碰到桌子椅子一樣，側身避開。

  二驢這才在這殭屍橫行之地活了下來，可他畢竟年紀幼小，整日裡見到的都是人吃人的煉獄慘景，又尋不到自己娘親，於是哭著哭著，突然間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