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江靖塵闖進雲霄殿的姚清寒，立馬就不淡定了，他原本放在嘴邊的茶盞，被他「哐」地一聲砸在了桌面上。

  「幾日不見，他倒是比以前大膽了不少啊？」姚清寒譏笑道，心裡卻早已是憤恨滿滿了。

  「活著回來就算了，還不趕緊夾著尾巴做人。」

  肖楓拖著疼痛地身體站在一旁，沒說什麼。

  話說江靖塵雖然沒死成，但姚清寒手腕上的血痕也消失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應忘初已經死了？

  那日去靈山，容詞的回答也極其含糊，顯然也是有些不明所以。

  或許是滅魂陣法出了什麼差錯？

  肖楓默了一陣，感覺到自己師傅表情有些不對勁，緩緩道：「我覺得，江師兄應該也只是護師心切，才會如此魯莽的。」

  其實肖楓是很理解江靖塵的，畢竟被困在裡面的人是從小將自己帶大的師傅，多少是有感情在身上的。

  而且……聽說江靖塵從小無父無母的，就是一個孤兒，那山月真人在他心裡，定然是非常重要的。

  聽到肖楓這番話，姚清寒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沒有看肖楓，而是冷言冷語道：「你們這些做弟子的，就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好，其他的事情，就少去摻和，不該說的話，也少講。」

  說罷，姚清寒拂袖離去，留下這些弟子們。

  肖楓不是很理解為什麼姚清寒會對江靖塵敵意這麼大，但在他心底里，江靖塵應該不是什麼壞人。

  他善於看人，善於看人的眼睛。

  都說眼睛是人心靈的窗戶，這話不假，當他第一眼看到江靖塵的眼睛時，他就覺得，江靖塵是個很純粹的人。

  「我說你下次不知道說什麼就不要說了，字字句句都是往掌門雷點上蹦。」

  說話的這個，叫作文書，算是跟在姚清寒身邊很久的人了，最是明白姚清寒的脾氣了。

  古怪就算了，還經常不給他們好臉色。

  不過，他們也習慣了。

  「可是為什麼師傅會這麼討厭江師兄，從他一回來，就沒有停止過謾罵。」肖楓畢竟剛開瓊山不久，實在是想不明白。

  「難道之前江師兄惹到過掌門？」

  文書也說不上來，好像自打江靖塵入了瓊山，掌門就從來沒有給過好臉色，要非得掰扯願意，那其實誰也不知道。

  可能是江靖塵資質太差了？

  「這你就別問了，你只要知道，掌門不喜歡江靖塵，你以後少提江靖塵就行了。」文書擺了擺手，在這邊站了半天，屬實是有些累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練功呢。」

  「是……」肖楓看著文書師兄離開，自己也跟著離開了。

  每日應該又要開始練習劍法了，確實得好好休息一下。

  不過，劍呢？

  摸了摸身上，肖楓才意外發現自己前些日子才從掌門那邊得到的沉風，居然不在身邊。

  他的腦海中又再次浮現出那個氣勢洶洶的少年，提著那把沉風走進雲霄殿時，仿佛連帶著沉風，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輝。

  不得不說，他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好像這把沉風，是專門為他定製的一般，而自己這段時間用沉風練習劍法時，總是力不從心……

  「江靖塵……」肖楓默念著，他從心底里想要了解這個人。

  他一定不簡單。

  —

  而這邊的雲霄殿，好不容易被放出來的山月真人，用過飯後，恢復得很不錯，立馬就生龍活虎了起來。

  他一邊摩擦著自己的那副手串，一邊盯著江靖塵看，足足看了快一個時辰，都快把江靖塵看出一個洞來了。

  那副手串，應該被磨了很久了，在這燈光下，竟閃爍著透亮的光芒。

  「師傅，你還打算看我到多久？」江靖塵甚至都懶得抬頭，也知道山月真人的一舉一動。

  被發現了的山月真人立馬像個小孩子一樣，移開了目光，嘴裡還念叨著沒有。

  江靖塵嘆了口氣，手裡剝好了一個大大的橘子，遞給了山月真人。

  「給，這個橘子還挺甜的，您嘗嘗。」

  面對突然懂事的江靖塵，山月有些意外，但還是接了過來。

  「您怎麼會被當成是癔症呢？」江靖塵問道，眼睛也看向了他，「明明您一點事情也沒有，他們為什麼要把你關起來？」

  面對著這些肯定會被問出來的問題，山月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試著搪塞道：「都是誤會，因為我不知道你這次去靈山會這麼危險，所以就去找姚清寒鬧了一場，他們就以為我神經病。」

  江靖塵一臉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沉著而又冷靜。

  半晌，他說道：「您若是知道我會有危險，肯定早就去找我了，怎麼可能會與姚清寒浪費時間。」

  換作往常，可能江靖塵就裝裝傻信了，但自打他在幻境裡看到了當年的真相後，他是看到姚清寒，就噁心地想吐。

  「您跟我實話實說吧，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山月一口一口吃著那個橘子，橘子酸甜爆汁，十分開胃，讓人吃完一個還想再來一個，所以江靖塵給他剝好的那個，他沒幾下就吃完了。

  看山月默不作聲，江靖塵也忍不住了。

  「那好，我問別的。」江靖塵盯著山月看道，「您以前怎麼說也是個很厲害的人，何至於去偷盜姚清寒的劍法？」

  往事被重提，就像塵封已久的匣子被拂去上面的會，早已結痂的傷疤被扯開了一樣，讓山月覺得猝不及防。

  他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了，沒想到都過去二十年了，還有人提這件事，提就算了，還是自己這個寶貝徒弟，他氣得直想清理門戶。

  「你都哪兒聽來的，我告訴你啊江靖塵，我從來不幹這種偷雞摸狗之事，我所使用的每一招劍法，都是我自己獨創的，你居然聽信謠言，懷疑自己的師傅，簡直不肖！」

  「那您這麼厲害，怎麼不去當掌門啊，不然那個慘兮兮被困在自己殿裡的人，可就是姚清寒了！」

  山月氣得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罵著：「你個臭小子，我真的白疼你了，要不是因為你，我何至於被關在這裡，被餓了好幾天，連口酒水都沒得喝！」

  「為我？您可拉倒吧，你肯定就是耍酒瘋打了小弟子，才被關起來的吧，酒後喪志！」

  這下子，山月徹底被激動，大力拍了拍桌子，脖頸出的青筋都暴起來了。

  「老子要不是怕你會死，我才懶得去找姚清寒呢！」

  話音剛落，江靖塵愣了一下，小聲道：「我會死？」

  為什麼我會死？

  山月話從口中，純屬意氣用事，現下才明白，自己是被江靖塵這個小兔崽子用激將法套出了話來，現在收回都來不及了。

  「是我在太虛幻境會死？」江靖塵問道，眼裡充滿了詫異。

  山月想圓回來，但發現自己再怎麼圓都圓不回來了。

  「你此行兇險，武功又不怎麼樣，我當然擔心你會死了……」

  江靖塵哭笑不得，若是路途兇險，早不攔他？唯一能讓山月真人無法預料到的，只能是太虛幻境，五行陣法這邊的事情了。

  畢竟太虛幻境，沒有幾個人去過，就連姚清寒，也從未踏入過。

  「是太虛幻境對吧。」江靖塵望著山月的雙眼，「他是不是知道，我有可能會死在裡面？」

  江靖塵的腦海中瞬間就浮現出了幻境裡面，姚清寒給他灌下金蟬花的樣子，還有瓊山弟子們合力施行燃神大法想要將他擊殺時的場景，瞬間寒毛倒立怒不可遏。

  「原來幻境裡面的東西，真的能殺人啊……」江靖塵當時還以為，只要幻境結束了，一切就會恢復原樣，才忍得那般辛苦，生怕魔氣侵犯了自己的全部身體，從而作出傷害別人的事情。

  這樣想想，還真是好笑。

  他們是幻境裡的人，死了又不會影響到外面的人，但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幻境？」山月也有點詫異。

  他不明白什麼幻境，只知道姚清寒與靈山容詞做了個交易，要江靖塵以命祭法，好解除他們自己身上的詛咒。

  可這幻境，他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要是讓江靖塵知道了這一切，以他的性格，必定會攪的整個瓊山天翻地覆，會將自己陷於不義。

  「師傅，你知道嗎，我在那個幻境裡，看到了什麼你知道嗎？」江靖塵話語聲裡帶著顫抖，「姚清寒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聞言，山月一怔，呆呆道：「你說什麼？」

  「江珩是誰？你知道吧。」江靖塵又問。

  江珩……

  山月看著他，一臉的不可置信。

  難道江靖塵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知道了江珩就是他的親生父親這件事？

  「靖塵，你先冷靜一下……」

  「師傅！」江靖塵忍無可忍了，「我就是想知道這整個事情的真相罷了！」

  江靖塵覺得很累，從他剛來到瓊山開始，好像就是個笑話一樣，被人瞧不起，也只能帶著疑惑活著。

  看到江靖塵這個樣子，山月也很心疼，他抬手，想像江靖塵小時候那樣，摸摸他的腦袋，但手掌懸在半空，終究是縮了回去。

  「那你說說，你在幻境裡看到了什麼。」

  江靖塵吞了口口水，緩緩道：「我看見，姚清寒他……」

  「我怎麼了？」

  一道清冷渾厚的男聲響起，山月和江靖塵師徒倆，停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