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神大法被中斷,江靖塵這邊的痛苦感也減輕了不少。
只不過,體內的魔氣沒有了對抗的力量,又變得猖獗了起來。
這樣子下去,不需要多久,江靖塵就會被魔氣反噬,變成一個怪物。
「前輩……原來這一切,真的……不是你做的呀……」江靖塵虛弱地半睜著眼睛,好不容易恢復了些許清明的眼眸,又開始變得混濁。
江珩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是。」
得到了心底里的那個答案,江靖塵覺得很開心。
就知道,這麼好的前輩,怎麼會是那個無惡不作的魔王呢……
「但我其實一點都不在乎。」江珩的頭髮漸漸變得花白,剛剛搭在江靖塵雙肩上的手,也出現了幾道皺紋。
不等江靖塵詫異,江珩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只不過,你還年輕,不應該被扣上這麼罪惡的一頂帽子。」
看著底下的人都在注視著自己,江靖塵頓感面上無光。
被江珩說中了,他的確很在意別人的看法,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活在一片若隱若現的陰霾里,渴望有人幫他,救贖他……
「前輩,能不能再幫我一件事情。」
江靖塵的話語輕輕的,瞳孔里的黑色蔓延了整個眼眶。
運輸真氣到一半的江珩抬頭,想看他要說什麼,卻沒成想,自己那雙手,被他直接掙脫開了。
「你……」
「殺了我……」江靖塵直覺得視線模糊住了,面前的江珩的樣子,也慢慢消失不見。
那柄沉風劍,就那樣牢牢地被他握著,占滿了不知道是誰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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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上面說什麼呢?怎麼感覺主人身上的魔氣又加重了……」彩玲呆呆地看著上頭的一切,心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九彩靈蝶,最是能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主要是咱們也不知道,這個江珩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只知道他的目的肯定不純。」楚弦也無所顧忌了,直接就是暢所欲言。
這一暢所欲言,無疑是踩著了蘇慕妗的尾巴。
「你憑什麼說江珩目的不純,你們都不認識他,就一直在詆毀他!」蘇慕妗顯然有些不高興了。
楚弦當然也不是個好相與的,直接說了回去:「是是是,你家江珩最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了。」
其他人自然希望,此刻的江珩是個好人,若是可以將江靖塵一舉斬殺,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快殺了他!」錦柏衝著上頭的江珩喊道,要不是剛剛真氣耗費太多,他都想自己上去,親自動手了。
可江珩只是靜靜地看著江靖塵,似乎在考量著什麼,遲遲沒有下手。
「前輩,你若是殺了我,你就可以與這個世界的玉瑤長老永遠在一起,日後她也不會死,你也不會永墜成魔,被世人唾棄。」江靖塵堅定道,「所以,快些動手吧。」
沉默了片刻的江珩,終於忍不住輕笑了出聲。
「你為什麼一心求死。」
為什麼……
或許是回想起自己這輩子,都不曾受到過公平的對待,也不曾被人堅定地選擇過,相信過。
又或者是覺得,在幻境中死去,總好比在現世中受人鞭笞。
「可是你的元神,已經和那個小姑娘融為一體了,你死,她也要死。」江珩看向底下那個嘴角掛滿鮮血的南詩逸,因為使用靈宴結印,已經被上躥下跳的真氣,傷及了肺腑。
「什麼……」江靖塵一臉詫異,想低頭去尋找南詩逸的身影,卻發現眼睛早已被魔氣遮掩住了視野,看不清任何東西。
原來,是有人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啊……
不行!這樣一來,豈不是將南詩逸的命都葬送在了自己身上了?
絕對不可以。
「有什麼辦法,救下她……」江靖塵可憐兮兮得說著,一向不願服軟的他,一心只想救下南詩逸。
「當然有。」
聽見江珩這句話,江靖塵立馬來了精神。
「什麼辦法?」
「笨啊,當然是通關了。」
要是他不提通關這事,江靖塵差點都忘記了。
「可是這關怎麼通我都不知道……」
「你難道忘記了?我就是火系關卡的守關人啊。」江珩依舊溫和地笑著,縱然江靖塵看不見。
江靖塵瞬間意識到了什麼,吞吞吐吐道:「難道前輩是要……助我們通關……」
「是。」
魔氣突然聚集起來,將二人包裹了起來,猶如一團巨大的黑球。這讓底下的人都看不見了他們的身影。
「怎麼通關?」江靖塵努力壓制住體內的魔氣,咬牙道。
「就是……將我,一劍斃命。」江珩的目光放在了江靖塵手上的沉風劍,上面的紋路清晰,且泛著銀白色的光。
「就用沉風吧。」
什麼……
怎麼就變成了,殺他?
江靖塵的手開始發顫,劍都要拿不穩了。
「殺了我,幻境的一切就會消失,你們也能各歸其位,順利通關。」
原來最後一關的通關條件,就是殺死魔王。
「不……」江靖塵眼眶發酸,「這樣子的話,你是不是,就……」
江珩被困於太虛幻境多年,早已沒有了回幻墟的念頭了。
而這麼多年呆在這裡,也不過就是等待江靖塵這些人的到來,好打開這一關卡的幻境,讓他能有機會回到過去,與蘇慕妗再次相遇,相知,相愛。
一個人的夜太冷了,他早就無法忍受了。
果然,成也在情,敗也在情。
他輕輕握著江靖塵握著沉風劍的手,有些涼。
然後,將把柄劍,對準自己的胸口。
「不……」江靖塵的手顫抖著,想要抽回去,卻發現江珩力氣大的嚇人,他根本無法掙脫。
隨著劍鋒一點點插入心口,江靖塵周圍的魔氣也在默默退散,化為一片清明。
等到江靖塵眼前的污濁被一掃而空時,他再次看到了那個江珩,早已變成了身披戰甲的應忘初。
那個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應忘初。
而穿透他身體的沉風劍,泛起了劇烈的光,將他的身體都照的亮堂堂的。
「前……輩……」
應忘初淺笑著,又再次抬手,摸了摸江靖塵的頭。
江靖塵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應忘初為什麼會喜歡這樣摸他的腦袋,但這樣子的感覺,讓他有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溫暖。
「孩子,不要畏懼任何人的目光和看法,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你有權讓自己怎麼過活。」這應該是應忘初這輩子,說過的最誠懇的話了吧。
眼前這個便是他與阿妗的孩子,他也沒有想到,初見他時,他會這麼可憐。
功脈閉塞,誰都打不過。
可真不像是他的孩子。
但他身為一個父親,能為他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剛剛他差點就要告訴江靖塵,他其實就是他的那個混帳爹了,可當他聽見阿妗對他說。
她蘇慕妗的孩子,只要能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長大,那便好了。
曾經,他也一心只想爭個最強者的名號,可到頭來,他覺得,一片真情,來得比那個冰冷冷的頭銜,更為溫暖一些。
「江靖塵,好好活著。」
要好好活著啊……
說完,應忘初化為一道白光,逐漸消散於天際,而把柄沉風劍,所聯結著的應忘初的血肉,也消失不見。
幻境瞬間消失,山月真人,錦柏真人,蘇慕妗,還有方才那群瓊山弟子們也都不在了。
原本瓊山的背景,變回了她們初來時的那個洞穴。
江靖塵整個人癱軟在了地上,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而手裡沉風劍,也早已消失不見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都帶著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們這是……」楚弦猶豫道,「通關了?」
可其他人都不能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除了江靖塵。
「通關了。」
眾人欣喜,特別是謝九辰和彩玲,居然直接高興地相擁在一起。
「太好啦!」彩玲正高興著,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勁,羞紅著臉,猛然推開了謝九辰。
不明所以的謝九辰只顧著開心,都忘記了男女有別,被推開後只能尷尬地清咳兩聲。
「咳咳……那個,江靖塵,都通關了為何還愁眉不展啊?」他拍了拍江靖塵的肩膀,發現這個人居然還在盯著那尊石像發呆。
石像之上,那抹被江靖塵用血染上的紅,變得格外惹眼。
「怎麼回事,魔氣難不成還沒有散去?」
謝九辰摸了摸他的額頭,卻被江靖塵一手拍開。
「沒有。」
南詩逸拖著沉重的身子,走向了他,也是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你為何會突然中了魔氣?」她語氣輕柔,問題卻是直面主題。
江靖塵抬頭,看過南詩逸的時候,內心原本沉鬱的感覺好像消散了一些。
他不知道南詩逸為什麼會為了救他,而以身犯險。
「我中了金蟬花的毒。」江靖塵淡淡道,沒再說什麼了。
正當南詩逸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玄空之門突然被打開了,一道劇烈的白光閃現在每個人眼前。
下一秒,幾個人就消失在了這個陰暗炎熱的洞穴里。
洞穴似乎是感應到裡面沒有了人,便開始發出強烈的震動,使那尊原本高大的石像,也在這一片坍塌中,化為了廢墟與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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