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寒面無表情地端了一碗水，從那個籠子間的空隙傳進去。

  那聲驚叫聲後，換來了死一般的寂靜，就連碗落地時，那清脆的碰撞聲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幾滴水順著碗沿滾落出來。

  「你為何要關著我？」江靖塵的聲音略微沙啞。

  這些日子，姚清寒沒有給他喝一滴水，此時的他，嘴唇有些許乾裂，抬眼看著姚清寒時，都顯得有氣無力。

  姚清寒坐在了籠子前的一個椅子上，就那樣冷靜地看著狼狽的他。

  「你知道嗎，我現在還挺糾結的。」姚清寒淡淡道，手裡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塊手帕，此時正耐心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

  「都說九十九顆上好內丹可以助修士一舉修到三階大乘。」姚清寒繼續道，「後續成仙，也會更為容易一些。」

  「可是，我還差兩顆內丹。」

  「你什麼意思？」江靖塵語氣微顫，心裡一緊，滿目驚恐。

  「哦不對，應該是還差一顆。」

  姚清寒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都是平平淡淡的，好似在講述著一段田間小記。

  「那些修士，都是你殺的……」江靖塵原本就衝著血的眼球，此刻更是紅的濕潤。

  姚清寒不語，就那樣冷冷地看著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那些都是你們瓊山弟子啊，你身為掌門，竟然干出這等殘忍畜牲行徑！」

  那塊被姚清寒捏在手裡的手帕，就那樣被遺棄在了地上，只有上面的血跡和褶皺可以證明，放才它經歷了什麼。

  姚清寒起身，一腳踏過那塊手帕，朝著鐵籠子靠近，與江靖塵面面相覷。

  「對，都是我做的。」姚清寒那塊冰山臉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不過他們的死，都是為了瓊山啊。」

  「你看啊，如果我成功當上了三階大乘修士，我就有更大的能力保護瓊山了，到時候，瓊山在我的庇護下，還有誰敢欺負到頭上來？」姚清寒笑得愈加大聲，也愈加失去理智。

  看著他癲狂的模樣，江靖塵心裡發冷，原來當初那個挖人九十九顆內丹的人不是魔王，而是……他們瓊山的掌門，姚清寒……

  「他們的死都是為了瓊山的將來啊，我想，他們一定會理解的。」姚清寒收起了笑意，瞪大雙眼，看著江靖塵。

  「如今我就要成功了，再也不會有人犧牲了。」

  聞言，江靖塵冷笑道：「可你的手上已經沾滿了無辜之人的鮮血，背棄了道，成不了仙了。」

  「你放屁！」姚清寒一手穿過鐵籠子，扯過江靖塵的衣領子，惡狠狠地說道，「我是為了瓊山。」

  「你是為了你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姚清寒慢慢鬆開了江靖塵，看著自己通紅的雙手，眼眶濕潤，「無所謂。」

  「反正都要成功了……」

  說完，他將剛剛遞進去的那一碗水，猛塞進江靖塵的嘴裡。

  被強行灌入水的江靖塵，嗆得咳嗽了很久，身體虛弱地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你……你給我，喝了什麼……」江靖塵用手捶打著前胸，一股劇烈的悶痛感襲來，像是將他的心臟狠狠地攥住了。

  「金蟬花。」

  姚清寒拍了拍衣袖子，恢復了最初的冷靜。

  「金……金蟬花……」江靖塵瞪大雙眼，整個人俯臥著，想要將剛剛吞咽下去的水吐出來。

  吐不出來，他就用手指按住身上的穴位，催吐出來。

  可那金蟬花早就侵入肺腑，灼燒著他的身體。

  「本來我還糾結，到底是要殺了你取走內丹，還是……」姚清寒嘴角微微上揚，「讓你做這個替罪羊，然後再制服，取走你的內丹。」

  「但既然你說我雙手沾滿鮮血，背棄了道義，那我就讓你，來當這個惡人。」

  金蟬花是一種極為陰邪的藥草，本身沒有什麼毒，但只要混合人血去熬製，就會激發其中的魔性。

  一般修士服用下去，就會墮魔，被心底里最為邪惡的慾念，貪念侵蝕，最後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妖怪。

  而這種妖物，最喜食用修士的內丹。

  江靖塵看過那麼多書，自然是知道這種藥草的功效，也明白在這段即將魔化的過程中，自己要經歷多少痛苦。

  好想死……他真的受不了了。

  那種痛，就好像置身於火海，被燒的皮開肉綻的那種痛。

  江靖塵痛得在地面翻滾，哀嚎著。

  看著他這般痛苦，姚清寒只是譏笑著，他轉過身子，走出了這件關押著江靖塵的暗室。

  而出了這件暗室，就是長極殿的大廳。

  剛剛驚叫著的敬言，早已沒有了氣息。

  他死的時候，眼睛瞪的老大，帶著滿滿的不可思議。

  估計是沒有想到，自己一直以來尊敬著的師傅，居然會一劍了結了自己吧。

  姚清寒掏出了一把小巧卻又鋒利的匕首，衝著敬言的腹部丹田，就是一刺。

  只聽見衣帛劃裂開，血肉綻開的聲音，在丹田深處，那顆光滑漂亮的內丹，隱隱若現。

  姚清寒手有些顫抖，他甚至不敢去看敬言的那張臉，用手指頭輕輕地掏出那顆內丹。

  內丹粘連著血肉，顯得有些濕滑。

  他怎麼都沒辦法將那顆內丹上面的血肉剔除乾淨，手上沾了血，滑滑膩膩的，珠子似的內丹總是一次次從他手裡脫離。

  漸漸的，姚清寒有些失去了耐心，竟然想直接帶著那個血肉，一起吞進肚子，畢竟修士內丹不可以暴露在空氣之中太久，否則容易失去效用。

  「哐當」一聲，姚清寒要將內丹送入嘴裡的動作一頓，循著聲音望去，江靖塵正怒目圓睜地看著自己。

  「藥效開始了？」姚清寒疑惑道。

  通常不是都要一個時辰嗎？這才多久？看來這個江靖塵內心，也沒有那麼乾淨。

  這麼容易就被邪念吞噬了……

  江靖塵的眼球發紅，一步一步朝著姚清寒走來。

  然後，突然將姚清寒的脖子提起。

  「你……」姚清寒抓著江靖塵的手碗，想要讓他鬆手，可那力道，卻是越來越大。

  金蟬花，可沒有讓人力量變大的功效啊？

  姚清寒百思不得其解，另一隻緊緊攥著敬言內丹的手，也漸漸鬆開。

  內丹掉落在地面，引起了江靖塵的注意。

  他看向了地上的敬言，眼神中閃過一絲差異。

  「你殺了敬言？」這句話，江靖塵說的有些吃力，他的意識還未被完全吞噬，尚且還沒有昏了頭腦。

  姚清寒趁此機會，一把掙脫開江靖塵的手掌，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對啊。」姚清寒漫不經心地說道，「敬言是個好孩子，他說他為了瓊山，可以做任何事。」

  「我就成全了他。」

  「瘋子……」江靖塵又朝他攻擊著，可這一次，被姚清寒躲開了。

  畢竟也是修行了多年，對付一個毛頭小子的能力，他姚清寒還是有的。

  「剛剛被你鑽了空子，這次，你可沒那麼容易近我的身了。」

  二人扭打作一團，可多數還是江靖塵占下風。

  他一邊要接姚清寒的招式，一邊還要抑制住金蟬花的藥性。

  此刻已經是身心俱疲，快要撐不住了。

  江靖塵已經感受到手腕快要脫離自己的控制了，那把沉風，使得顫顫巍巍。

  「沒想到山月這個傻子，還把沉風給了你。」姚清寒看向把柄閃著銀光的沉風劍，眼眸微冷，「就你這樣的人，還配用沉風？」

  這句話，好似一句魔咒，瞬間讓江靖塵回想起了曾經在瓊山時，那段不堪的過往。

  那個時候的姚清寒，也是這麼對他說的。

  「就你這樣的廢物，也配用沉風？」

  廢物……

  是的，在他曾經二十年的生涯里，每日都活在別人的嘲諷與譏笑之中，所有人都覺得，他就是一個沒有天賦的廢柴，十年修行如一日，浪費瓊山的資源。

  為什麼他會經常呆在藏書閣看書。

  那是因為，只有在藏書閣里，他才聽不見那些難聽的說辭。

  姚清寒從骨子裡就瞧不起他，他一直都知道。

  這一刻，他心裡最後的弱點也被暴露在那股邪念面前，吞噬的種子迅速生根發芽，占據了他心裡的大片淨土。

  他知道自己要瘋了。

  「你也配當這掌門？」這是江靖塵，喪失意識前的最後一句話。

  邪欲一旦被無限放大，江靖塵體內的魔氣，迅速充盈了他的身體，為他助長了力量。

  很快，他就反客為主，將姚清寒打倒在地，一腳踩在了他的胸口。

  使勁碾壓。

  姚清寒想要爬起來，但方才江靖塵的那一掌，無疑是將他心脈打亂，此刻瘀血堆積於胸口，想吐出來，卻又被江靖塵壓著。

  「你……怎麼會？」姚清寒一臉地不可置信。

  可江靖塵並沒有在意他的話，順著地面的血跡，目光移向了那顆血淋淋的內丹。

  他想控制住自己的身體，想要先壓制住心魔，可那鮮活的內丹，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誘惑，勾引著他的眼球。

  最後，他實在無法忍受，鬆開了腳，朝著那內丹走去。

  被鬆開了的姚清寒，也幾乎就在那一瞬間，鮮血爆口而出，整張臉都是蒼白的。

  江靖塵不受控制地走到那顆內丹前，手指輕輕捻起它。

  然後……一口……

  放入了嘴裡。

  而腦子裡的兩種意念互相打架，內丹吞與不吞，不斷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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