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喝得爛醉如泥,幾乎無法自己行走,最後那段路,江靖塵和楚弦一左一右地扶著他,硬生生給他扛回雲霄殿的。
這一扛,也是廢了不少力氣,二人在回自己住處的路上,動作默契到都在轉動胳膊,扭扭脖子。
「你師傅是真的沉,沉就算了,一路上還不老實,動來動去的……」楚弦吐槽著,一邊還捏著發酸的手臂。
江靖塵也是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師傅今天會喝得這麼多,一壇接著一壇,著實是驚到了他。
「下次這種累活兒,還是找謝九辰那個傢伙來吧。」
楚弦眼看著快到了住的地方,就要往自己房間跑,想著快些睡個美美的覺。
不料,卻被江靖塵抓住了手腕。
「你幹嘛?」楚弦看著自己手腕上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又看向了江靖塵的那張臉。
在月光柔和的銀色之下,江靖塵面部的輪廓顯得更加好看。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單獨聊過了。」
「什麼?」楚弦明顯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這人又在發什麼癲……
江靖塵露出了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看得楚弦雞皮疙瘩都快要掉一地。
此刻夜深人靜,偶有蟬鳴,加之月光一打,氣氛也顯得有些曖昧。
楚弦有些受不了這種氛圍,她用力甩開了自己的手,背過了身子,不敢看他。
難不成江靖塵喜歡她?
這麼一個恐怖的念頭一旦浮現出腦海,楚弦只覺得渾身燥熱,想要撒腿就跑。
見江靖塵不說話,她有些磕巴地開口了:「雖……雖然本姑娘長得的確很美,偷偷暗戀著我的人不下一千,但是!」
「江靖塵。」她轉過了身子,認真道,「我不喜歡你,我從來都是把你當朋友看的。」
此話一出,空氣似乎都凝固住了,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靜……
「噗哈哈哈哈哈!」江靖塵一個沒繃住,笑得前仰後合。
「你笑什麼?」
「我……我……」江靖塵笑得話都說不清楚了,「我其實……」
看到江靖塵這番樣子,楚弦更是一臉困惑。
難道這就是愛而不得嗎?
她在民間看過不少話本子,貌似一般男子被心上人拒絕了,都會強顏歡笑,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其實內心比誰都悲傷。
想到這裡,楚弦更加可憐江靖塵了。
「江靖塵,你其實也不用這樣子吧……」楚弦想安慰他,但她不知道能說什麼。
「不……不是,我就是想問你件事。」江靖塵儘量收回笑意,他拍拍楚弦的肩膀,道,「對,咱們是朋友,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景上合的人。」
楚弦瞬間愣住,整個人僵住了。
這貨,搞得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就是為了問這個?
她的拳頭都繃緊了……
「你還記得嗎?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起對抗過一隻還魂屍,結果,你說意不意外……」
「不意外。」楚弦冷冷道。
江靖塵自然是沒有注意到楚弦的情緒變化,自顧自地說著:「第二天,那間客棧的老闆,居然知道你,但是又不認得你。」
「我當時就覺得是別有居心!」
「別有居心……」楚弦的嗓音也沉了下來,這江靖塵一句一句的話語,無不在打她的臉。
打她自以為江靖塵喜歡自己的臉。
「他是不是去找你了?」江靖塵看著楚弦,一臉真摯。
楚弦的臉色逐漸通紅,簡直是又氣又羞。
「對,他找我了,怎麼了?你知道這個做什麼?關心我?怕他害我?還是怎麼著了?」
面對著楚弦的多重問,江靖塵節節後退,有些不知所云。
有的時候,這人啊,脾氣一上來,就有些控制不住,連楚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稍微冷靜一些了,她才好好同江靖塵溝通著。
「景上合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他找我,就是想問個人罷了,但是很不巧,那個人我也不認識。」楚弦生硬地回答了江靖塵起初的疑問,便要回房間去。
「問什麼人?」
江靖塵還是覺得不安心,因為當初景上合去找楚弦,也是他透露出來的信息,要是楚弦因此出了什麼事,豈不是他的錯了?
可惜,這個問題一拋出來,楚弦雲夕劍都差點拔出來了。
「跟你沒關係吧,又不是問你,管那麼多?」
這下子,江靖塵是徹底發現楚弦生氣了,說起話來,跟吃了炮仗一樣,凶得不行。
「嘿你這個人怎麼狼心狗肺的,這不是關心你嘛!」江靖塵撇撇嘴,暗想著楚弦這隻白眼狼什麼時候改改自己的大小姐脾氣。
楚弦哪裡還聽得進去江靖塵的話,氣得早就摔門進了屋子。
「這又是整哪出啊!」江靖塵扶額,直嘆道,「女人心,海底針。」
他抬頭看了看月色,孤寂又清冷,襯得了他此刻的心情。
—
「氣死我了。」
回了屋子裡的楚弦,心裡的怒氣還未消,想喝口水,居然還沒有的喝。
她氣得杯子直接用了些力道地放在了桌面上,發出「怦!」得一聲。
「果然不正經,害的我誤會一場!」楚弦雙手托腮,臉蛋氣鼓鼓的。
當她目光放到自己手腕時,腦海里居然浮現出剛剛江靖塵抓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
蒼白卻骨節分明。
還帶著男子陽剛之氣的溫熱感……
她的臉又變得通紅,急忙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想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想入非非……
不過……他為什麼要問自己景上合的事情?
都過去那麼久了。
她的思緒漸漸拉回去清平縣的那個時候。
本來只是路過那邊,連過夜都沒想過。
但是聽那個縣裡的人說,這清平縣夜裡有鬼魅,長相驚悚,四處殺人。
這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興趣,索性就找了間客棧住下,想著晚上可要好好看看那鬼魅究竟是何模樣。
不成想,居然遇到了江靖塵。
江靖塵也是勇,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還救下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女子,也不顧其來路不明,就要將她請進屋子裡。
可那女子哪裡是個普通的女子,而是清平縣人白日裡嘴裡說到的那個鬼魅!
她待在自己的客房,靜靜觀察著屋外江靖塵和那鬼魅的動靜,聽見他們打鬥時聲音。
打著打著,貌似江靖塵占了下風,被鬼魅鉗制在地上。
而正當那鬼魅要對他下死手時,她從自己屋子裡出來,救下了他。
後來就沒有她什麼事情了,她離開了客棧,打算順著自己在靈山得到的聖女的線索,繼續前往洛都,尋找曦月教的時芸笙教主,卻在半路上碰到了景上合。
那姓景的一身白衣上來就是喊著她的名字。
這人也是有趣,說話都不帶兜圈子的,直接了當地問她靈山曾經的一位弟子的下落。
她還記得,景上合要找的人,名字叫作祝若顏。
這個祝若顏倒是還挺出名的,據說曾經也是掌門的候選人之一,與聖女素來交好,經常與她一起修習練武,其功法造詣也是頗高。
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人知道她的去處。
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她是遇害了,才會銷聲匿跡。
不過此人是死是活,她不關心,她關心的是……
景上合說,祝若顏是唯一知道當年聖女產下雙生子真相的人。
因為她就在場……
那楚弦怎麼可能淡定的了。
因為她就是當年聖女產下的雙生子之一。
這些年來,她費勁千辛萬苦,就是為了尋求當年的一個真相。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年自己的母親,也就是聖女桐,居然是被女媧村這一群無知村民活活燒死的。
被自己庇護著的人,確是最後害死自己的人。
多麼諷刺……
於是她一怒之下,就殺光了女媧村所有的村民,應驗了曾經女媧村會被屠村的預言。
血光之間,她變得沒有一絲感情,只是麻木地望著一個個對著她磕頭認罪的人。
可她們認的罪不是當年燒死聖女的罪,而是聽信了黃安伯鬼話的罪。qqxsnew
沒有一個人覺得,當年自己放的那一把火裡面,有自己的罪惡在裡面。
這是讓楚弦萬萬不能容忍的。
她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就是聖女後代。
因為她也知道,自己不配做一個心繫眾生的聖女。
她自私,冷漠,薄情,寡義。
比起心懷天下,她更愛自己。
不知不覺,楚弦的手腳開始冰涼,她不是沒有想過要不就留在太虛幻境裡,草草度過一生。
但是還不行,她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孿生姐妹,還沒有弄清楚究竟是誰給黃安伯傳遞了桐是妖物的訊息。
如果哪一日這些事情她都弄明白了,並且仇都報了。
那她一定不會選擇安安穩穩地活著。
天色已晚,混合著濃濃月色,不知道攪亂了多少人的心緒。
所謂的道與義,究竟為何,是否有一套它自己的說法,誰又能夠參透其中。
修士若是無道,又如何叫修士,凡人若是無義,又如何叫作人。
楚弦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這道,她也不打算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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