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村的祭典一般都是在五月中旬，但是江靖塵他們來這邊的日子，卻是四月底。

  也就是說，女媧村的村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祭典的時間提前了。

  彩玲跟著一行人走在村裡面的市集上，她看著街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表演台上舞龍舞獅，歌舞戲曲，無一不充斥著一股節日的氣息。

  她最是喜歡這等熱鬧場面了，但如今在這樣的地方，這一天，她反而高興不起來。

  楚弦大病初癒，本來應當要在床上再休養一陣子的，但是她總覺得，人再不起來走動走動，只會更沒有精神。

  「你還欠我一個答案呢。」楚弦走在彩玲身旁，冷不丁問道。她本來是想約彩玲在院子裡面說明白的，但誰知道南詩逸突然提出要去村子裡面逛逛，說是有什麼祭典。

  女媧村一年一度的祭典一向熱鬧重大，這次正好來到這個地方，她們也想著去湊湊這個熱鬧。

  「我曾經和桐住在這裡過一段時間。」彩玲看向這邊的街道，旁邊還有賣糖人的，圖案各式各樣。

  「那個時候，我們也只是過來遊玩罷了。」

  —

  二十年前，靈山聖女，桐和她的護法彩玲出山修習，途徑此處。

  年輕氣盛的兩個小姑娘正好碰上了一年一度的村祭典，就忍不住在此刻多留了一陣。

  桐極其喜歡這種女孩子家家的小玩意兒，什麼香囊，荷包，糖人，她都買了個遍。

  可這苦的就是彩玲了，雖然物件兒都不大，但林林總總的加起來，也有個幾大包了。

  「桐姐姐，你別買了，彩玲都拿不動了！」彩玲跟在桐身後，那大包小包的東西，都遮住了她的腦袋。

  「可是這些東西真的好好看，我之前在靈山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呢，多買一點，帶回去給師姐和容詞她們。」桐朝身後的彩玲笑道，剛想幫她分擔一點，可一轉頭，看到有新奇的玩意兒，就又被吸引了過去。

  彩玲累的不行，看到桐又搖搖晃晃跑了過去，索性就找了個地方，一屁股坐下，等到桐什麼時候意識到她不見了，再來找她吧！

  五月十五的村祭典，熱鬧不假，但人潮擁擠的，一不小心就和同伴走散了。

  「偏偏還不讓用法術……」

  彩玲氣鼓鼓地坐在一旁，把東西放下來後，就手撐著臉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因為女媧村處於雲荒，尚為凡間地帶，貿然使用法術，恐引起慌亂，所以她們主僕二人，就只能隱藏法術，所有事情親力親為。

  但也是真的很累……

  她一面等著桐回來找她，一面又不挺地用手扇風。

  直到……

  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好像是什麼東西塌下來了，然後就是人群里的尖叫聲。

  這聲音，怎麼這麼像桐的？

  彩玲心道壞了，立馬撇下身邊的一堆東西，朝著巨響發生的方向跑去。

  她一路從人群中趕來，可身旁的人們的那些話語，卻是讓她一驚。

  「剛剛戲台子那邊塌了下來，一個長的水靈靈的姑娘，就……」一個身著粗布衣衫的婦人在和她身旁的另一個女人講著話，「那姑娘，長得可美，穿著一聲白色的衣裙，跟個仙子似的。」

  桐今日穿著的正是那聲白色素裙……

  「她怎麼了！」彩玲拉扯過那夫人的衣服，氣切地問道。

  「誒你幹嘛啊！」那婦人說道，「幹嘛扯我衣服！」

  彩玲這才意識到自己扯的有些用力，連忙放下了手，道歉著。

  「對不起對不起……您剛剛說的那個女子，她現在在哪兒？」

  那婦人頗為不滿地撇了她一眼，淡淡道：「就在那戲台子那邊啊！」

  婦人指向村中心的那個大戲台方向，然後就拉著自己身旁的小姐妹，一臉莫名其妙地走開了。

  彩玲順著婦人的指引，一路狂奔，她怕極了，若是桐出了什麼事情，那聖女娘娘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她來到那兒時，只見戲台子周圍圍滿了人，都在議論著什麼，原本燈光閃爍的台子，也去瞬間灰暗，變成了一堆廢墟。

  空氣之中，似乎還夾雜著什麼怪異的味道，像極了燒焦的氣味。

  她頓感腿腳發軟，一步一步走了過去，心裡開始發顫。

  「你看看這是什麼事兒啊！」

  「好好的祭典，都被這隻野貓毀了……」

  野貓？

  彩玲從一層又一層的人群中穿過，原本以為會看到樓台坍塌，血肉模糊的場面。

  沒成想……

  在那片廢墟之中，桐抱著那隻灰黑色的野貓，為它擋去了空氣中的細沙走石。

  而擋住桐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道袍的少年，他將桐護在身下，用劍掃除了一切可能降落在桐身上的巨大木石。

  桐微微抬頭，對上少年的目光，有些愣住。

  周圍人害怕樓台不穩，會再次坍塌，都不敢貿然上前，只能揪著心，看著這兩個人。

  「桐！」彩玲見狀，直接跑上前去，不顧旁人的勸告。

  桐聽見了彩玲的聲音，也回過了神來，她輕輕想彩玲招手。

  「我在這兒！」

  而她這一聲呼喊，剛剛手上救下的那隻小野貓，也跑得沒影了。

  少年揮動了幾下劍，然後將桐攔腰抱起，一身輕功了得，直接將她安全護送道空曠的地面。

  「你沒事吧！」彩玲喘著氣，抓著桐的肩膀，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愣是弄得桐轉了好幾個圈。

  「誒呀我的好彩玲，我沒事啊，你看！」說著，桐笑著又轉了一圈，「我好好的呢！」

  看到桐沒有事情，彩玲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你怎麼毛毛躁躁的，剛剛怎麼回事啊！」彩玲有些氣惱，她都擔心成這樣了，這傢伙居然還笑得出來！

  「剛剛那隻小貓不小心打翻了蠟燭，燒斷了牽引戲台支架的繩子，導致戲台子散架，塌了下來。」

  少年道士不緊不慢地解釋著，白淨的面龐，英挺的五官，不由得讓桐看得入了迷。

  「你不會就是為了這隻小貓，才一身犯險吧……」彩玲無奈地看向了桐，正好看到了她的一臉花痴樣子。

  「桐……」

  「別吵吵……」桐嘟囔著，「他長得可真清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比容詞長得還好看的人呢……」

  「……」

  彩玲真的是要被這個祖宗氣死了。

  「希望姑娘下次莫要再如此魯莽了。」少年道士微微行別禮，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桐叫住了他。

  少年道士回過頭，有些疑惑。

  「我叫桐！你……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手相疊作揖，道：「在下陸子空。」

  陸子空是穎川人士，家裡時代經商，算得上是富甲一方。

  只不過陸子空並不喜歡經商，倒是對道家修煉感興趣，年紀輕輕就入了瓊山，練功尋道。

  此次來女媧村，與桐她們的目的一致，都是雲遊修習來的。

  得知陸子空這段日子就住在女媧村，桐也打算要在此處多待些時日。

  她開始日日串門，與陸子空談經論道，久而久之，二人情投意合，相戀相愛了。

  彩玲自然是不同意的，靈山聖女是不可以有私情的，而且為了延續優質的聖女血脈，聖女也必須要與仙陸最出色的修士結為連理，撫育後代。

  可陷入愛情的桐哪裡聽得進去這些話。

  「我這一輩子都在為了靈山而活，靈山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你見我什麼時候違逆過了！」桐心裡憤憤不平，「難道我連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人都不行嗎！」

  「桐姐姐……」彩玲也有些無可奈何，但她的使命就是保護聖女，助聖女完成她應該做的事情。

  因為你是聖女啊……

  「若是如此，我寧願不當這個聖女，做一個平庸無名之輩。」

  見桐心意如此堅定，彩玲也不作阻撓了，只能替她隱瞞。

  但隱瞞的了一時，隱瞞不了一世。

  桐與陸子空在女媧村成親後的第三年，便有了身孕。

  這對於一般人來說，懷有身孕或許不是什麼大事，但對於聖女來說，卻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聖女生產時，體內的聖靈珠會移到胎兒身上，與此同時，聖女的身體也會發生異樣，渾身會散發金色的光，從而吸引來四周的鬼魅。

  這個時候，也是聖女靈力法力，最為薄弱的時候。

  桐挺著孕肚，靠在陸子空身旁，期待著肚子裡的孩子的降臨。

  「子空，你說這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

  陸子空溫柔地看著她，從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就忍不住被她的善良和美麗所吸引，他輕輕撩開桐的額頭，在上面落下一吻。

  「男孩兒女孩兒都好，不過我還是更希望是女孩兒。」陸子空輕輕說道，「像你一樣的女孩兒。」

  二人緊緊相依相偎，全然沒有注意到容詞正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她看了許久，眼神里的冷冽愈加濃烈。眼見著二人進了屋子，她才攥緊了手心，轉身離去。

  —

  眼看著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自知這個事情快要瞞不下去了，就在桐生產前的幾日，去了太虛幻境，想要將此時告知聖女娘娘洛卿妤。

  可當她回來時，桐和陸子空的住所已然化為一片灰燼。

  她想問問村子裡面的人這裡發生了什麼，桐和陸子空去了何處，卻發現，原本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的女媧村，早已變成了一個空村。

  沒有一個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