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才一恍神，這慕千機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現下也只能去城裡打探了。」南詩逸看著漂浮在河裡的船越來越多，心裡苦澀，「馬上就得開始了。」

  這把賭局，賭的是猜數，越靠近那個數字，贏面就越大，像剛剛慕千機玩的是局前猜，那麼最後的結果如果兩個人猜的都一樣，那自然還是算慕千機贏，而江靖塵他們選擇的是局後猜，那麼最後他們如果要贏，就必須比慕千機猜的數更近才可以。

  「謝九辰，你去走訪這邊的牢獄，打探一下今天要處死刑的人有多少。」交代好謝謝九辰後，江靖塵轉而將目光又投向其他三人，「咱們四個人一人去一處，楚弦去城西，詩逸去城北，彩玲去城南，我去城東。」

  「咱們風頭行動，天亮之前，在城外集合。」

  「好。」

  說完，大家就分散開了。

  一個人去往城東的江靖塵四處看去，這鳳鸞城好像與其他地方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照樣時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他看不出這裡有什麼異樣，只覺得一片安寧祥和，與城外河岸里的那些紙船，毫不相關。

  「賣元寶，紙船，……」

  街道上有好些個婦女在叫賣這些冥物，買的人也不少。

  江靖塵覺得匪夷所思，這年頭，連紙紮什麼的也開始大聲吆喝著賣了嗎？

  「今天買十隻紙船，送一隻……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江靖塵頓感無語，誰家沒事買那麼多，還十隻……

  「我要，我要！」

  「老闆，我也要！來二十隻！」

  江靖塵只覺得臉面火辣，居然還有人搶著買……

  鋪子剛開門的時候，人是最多的，大家都圍在那裡面，等著掌柜結帳。

  他走上前查看，發現那些人賣的紙船與河裡的小紙船無二差別。

  待到那些買冥物的人都心滿意足地買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那些鋪子裡的東西也幾乎沒剩多少了。

  「老闆，這紙船，您一天能賣多少啊？」方才一直被人群推嚷著的江靖塵終於與老闆能搭上話了。

  「我們家紙船，一天起碼賣個三四百條吧！」店家見江靖塵兩手空空，一看就不是來買東西的，乾脆就頭也不抬，拿起了算盤，開始記帳。

  「這麼多啊！」江靖塵有些驚嘆，「每天嗎？」

  「那不然呢？」

  江靖塵又轉過頭看了看其他冥物店，剛剛也是人潮擁擠的。

  「為什麼大傢伙買這麼多呢？」

  店家低著頭，打著算盤，索性連理都不理他了。

  「老闆？」

  「客官要是不買東西，就不要打擾我做生意了行嗎？」那店家依舊沒有抬頭。

  感情這是看他沒有買東西，嫌他礙眼呢……江靖塵暗想，忍不住搖頭。仟仟尛哾

  他剛想出門去別家問問，腳還未踏出門檻，就停了下來。

  「感覺別家的似乎會好些，那紙船的質量肯定比這家好。」江靖塵假裝自顧自地說著，故意放大音量，存心要讓那店家聽到。

  「胡說！」

  上鉤……

  「我家的紙船和那些店家的有哪裡不一樣？」店家有些氣惱，「客官自己不想買，不要誤導別人。」

  「誒呦，怎麼還急眼兒了？」江靖塵看著來來往往的百姓，「他家質量就是看著沒有別家的好啊。」

  「你再他娘的胡說！」店家站了起身，朝著江靖塵方向走來。

  「我們幾個鋪子都是往趙婆婆那邊進的貨，哪裡不一樣！」

  「趙婆婆？」江靖塵耳朵微微動了一下，「你有什麼證據嗎？」

  「不信你就去別家問問啊，可不就都是在那城北鬆口巷的趙家人做的！」說完，店家猛然意識到什麼，停住了嘴。

  「反正……您愛信不信吧。」

  店家將他推出店門口，關上了門。反正剛剛那些冥物也都賣的差不多了，當是碰上條瘋狗，提前歇業……

  江靖塵無奈掃了一眼那店門口，腦子裡想著的是卻是店家剛剛說的那個地方。

  城北鬆口巷。

  —

  而此時的城北，南詩逸也早已發現這一異常，城裡面的紙紮店生意爆好，特別是那個靈運紙船，買的最好。

  「老闆，我看你們這兒的靈運紙船買的可真快，我這麼早來，都沒見得了。」南詩逸走進了一家紙紮店，看了看那些製作小巧的冥物用品，隨手就拿起一個女娃娃樣式的紙紮人，忍不住觀賞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家紙紮店裡的東西，做工都很精美。

  「確實，靈運紙船賣的是最好的。」老闆笑答道。

  城北這家紙紮店的老闆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挽著松松垮垮的髮式，慵懶地靠在一邊的柜子旁，看著書。

  「我聽說這靈運紙船可以用來安撫死者亡魂，但……這總歸不是什麼好東西吧。」南詩逸放下了手裡的那個紙紮娃娃，「怎麼還這麼多人搶著要？」

  那老闆娘翻書的手輕微一頓，然後抬眼看向這個從剛剛就一直待在她店裡的小姑娘，忍不住詫異。

  「姑娘是外地人吧。」老闆娘微微笑著。

  「對，我第一次來鳳鸞城。」南詩逸也不扯謊，她對上老闆娘的目光，淡淡說道。

  老闆娘姓趙，名喚青簌，是這鳳鸞城紙紮行業中的翹楚，她店裡的東西，做工精良，很得大家認可。

  只見這趙青簌彎了彎眉眼，朝她緩緩走來。

  「那姑娘可就有所不知了，我們鳳鸞城最近，來了個鼎鼎有名的道長，他說，只要人死後，其骨灰和水，用那毛筆一蘸，在靈運紙船上寫上其生辰八字，靈魂就會通往極樂世界，造化好的，可能還能在天上封個仙侍噹噹。」

  「這麼好的東西，誰不搶著買呢？」

  南詩逸露出好奇的神情，驚訝地問道：「道士？哪位道士呀？」

  「就是一緣仙師呀。」

  一緣仙師？南詩逸從來沒有聽過這個人。

  「他很厲害嗎？」

  「那當然，他一來，就治好了我們城主多年的頑疾，驅散了城主宮殿裡面的惡鬼。」

  「這麼厲害……」南詩逸不禁好奇，沒想到人界也會有人能夠擁有驅散鬼魅的本領，估計是哪個門派的修仙之人，來這兒騙財來了。

  「那這靈運紙船，也是他造出來的？」

  「那倒不是，這靈運紙船，是鬆口巷的趙婆婆做的，我們也都是從她那邊進貨的。」趙青簌答道。

  —

  離開紙紮店後，南詩逸就趕往那個趙青簌口中的鬆口巷。

  她一路問了不少人才找到這個地方。

  不得不說，這個鬆口巷真的是有夠偏僻的，住這兒的人也不多，房屋也與外頭那些繁華地帶的房屋不一樣。鬆口巷的屋子，更像是荒廢已久，木頭都老化掉的殘屋。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慢慢走向那一間間屋子，想要去尋找那個做靈運紙船的趙婆婆。

  走到最裡面那間時，屋子裡傳來了尖銳的貓叫聲。

  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蕩，瞬間傳人南詩逸的鼻腔。

  「我們多吃點兒才能長大……」

  屋子裡，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端著一大盆子的生肉，倒在了地上，給她養的那一堆黑貓吃。

  只見那盆肉上的血跡都沒有清理乾淨，倒下來的時候，那血水就順著長滿青苔的石階流淌下來。

  「今天這些都是娘在墳里新鮮刨出來的，都是年紀不滿三歲的幼童……」

  聽到這麼一番話的南詩逸直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動，她恨不得衝上前，問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雙手拉進了一旁的屋子。

  「唔……」南詩逸的嘴也被捂上，她用力捶打著這個抓著她的人，卻聽到身後少年疼痛的悶哼聲。

  「南詩逸，是我……」江靖塵輕聲說道。

  南詩逸回過頭，驚恐的眼裡瞬間緩和了一些。

  「江靖塵？」

  實在是屋子太過狹小，她們二人就那樣擠在一處，聽著隔壁屋子的動靜。

  黑色野貓咀嚼生肉的聲音，深深刺痛著南詩逸的耳膜，她實在難以想像，居然有人用這種肉去餵養動物。

  「別衝動。」江靖塵的手從剛剛就一直抓著南詩逸的手腕，「聽。」

  隔壁屋子的老婆婆繼續對著她的那群野貓說著話。

  「你們爹一會兒就回來了，到時候，還會有更多好吃的。」

  「你們爹可厲害了，他輕而易舉的就騙了那些人，還真以為這世上會有什麼一步登天的東西嗎？真是笑死我了。」

  那老者用她皺巴巴的手，輕輕撫摸著貓兒的毛髮，聲音粗啞。

  「居然真的就把自己的孩子殺了，用靈運紙船送走了哈哈哈哈哈……」

  老者發出痴狂的笑，卻是讓躲在隔壁的南詩逸和江靖塵冒出一層冷汗。

  老婆婆坐了下來，餵完那群貓兒，就又拿起一旁的紙張，開始折著紙船。

  「娘今天已經折了兩百隻紙船了，這些就留著明天賣…」

  兩百隻？

  江靖塵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如果今天她折了兩百隻紙船，就意味著可能會有將近兩百個孩童會死。

  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殺死。

  難怪……

  她們來到這裡，就沒有怎麼見過三歲以下的孩童……

  想到這兒，江靖塵的後背已經冷汗頻出了。

  「太可怕了。」南詩逸拳頭緊握。

  可她剛想出去找這個老太婆問清楚，一個同樣滿頭白髮，身著道袍的老頭出現在巷子裡。

  他一邊走著，一邊道袍落地，走到鬆口巷的盡頭時，剛剛那個暮年老頭已然變成一隻黑色的貓兒，從那道狹小的門縫，鑽進了老婆婆的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