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來到鳳陽閣,朝著侍女擺了擺手。
一雙玉手撥開輕紗羅曼,少女膚如凝脂,明眸皓齒,好似那畫中走出的仙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面容白淒,少了幾分血色。
「二哥來了。」咸寧公主擠出一絲笑意,連忙起身。
「猜猜二哥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朱高煦挑了挑眉頭。
自幼與咸寧公主一同長大,兩人之間情誼深厚,每每尋得出宮的機會,朱高煦都會給咸寧公主帶些新奇的小玩意。
「這次出宮,在兩江府桃源縣,遇上一奇人,此物喚作枇杷糖漿,便是他讓我帶回,能緩解肺癆之苦。」
朱高煦變戲法似的將幾個小瓶推到咸寧公主面前。
「奇人,二哥與我說說。」
咸寧公主眸子中閃過一抹異彩,久居深宮,能夠聽些江湖上的稀奇故事,倒也是樁美事。
「那人叫林浩,桃源縣令,束髮之年,治下百姓數萬,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桃源縣更是一神奇地界……」
朱高煦緩緩道來。
「什麼,你說趙公公喝了恭桶里的水?」
咸寧公主嫣然一笑,興致愈發濃厚。
……
夜色降至,在太監的催促下,朱高煦不得不起身,與咸寧公主告辭。
臨走前,放下一本名為石頭記的話本。
喚宮女點燃長明燈,咸寧公主坐在案前,悵然若失。
桃源縣的生活,令其如同死灰的生活,多處一抹冀希。
身體狀況唯有她自己清楚,若是能夠去上一趟桃源,經歷二哥所講種種,或許此生便再無憾事。
「咳咳、咳!」
胸前一陣劇烈起伏,咸寧公主看了看錦帕上的絲絲血跡,無奈搖頭。
取出枇杷糖漿,輕輕泯上一小口。
緊鎖的眉頭霎時舒展,絲絲清甜,盪入心扉。
胸前鬱積之氣,好似鬆快不少。
宮中御醫開的方子,苦澀難以入喉,也未曾見到幾許效果。
翻開話本,逐字輕頌。
原來女媧氏鍊石補天之時,於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經十二丈、方經二十四丈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
媧皇氏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只單單剩了一塊未用,便棄在此山青埂峰下。
……
林黛玉的遭遇,令咸寧公主感同身受,時而掩嘴輕笑,時而梨花帶雨,悵然若失。
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言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二十三回,黛玉葬花,故事未完,卷已到末。
當真是一本奇書!
看著扉頁上著書之人林浩二字,咸寧公主某道心門悄然間被觸動。
一夜無眠。
次日。
還未到上朝光景。
文武百官在太和殿前,三三兩兩齊聚,商論著朝會之事。
朱高燧身旁圍著的權臣,人手一支香菸,吞雲吐霧。
「三殿下這香菸當真神奇,來上一根,不僅頭腦清明,渾身更似有著使不完的勁。」
鄭和揉戳著雙手,滿是笑意。
「還是鄭公有見地,此物據說是仙人所賜,常年服用,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壽之良效,據說那青山坊的鋪子存貨也不多了。」
朱高燧微眯著眼。
「姚相,三殿下他們手中所謂何物?」
內閣首輔解縉,靠到姚廣孝身旁。
「凡俗之物,有何稀奇,倒是三殿下,不思進取,寄心於此等奇技淫巧,簡直荒唐,一會到陛下面前,定要參上一本!」
姚廣孝隱隱掛著幾分慍色。
「上朝!」
趙四捏著嗓子,朝著太和殿前喊道。
百官列齊,依次踏入太和殿中。
朱棣高坐在龍椅之上,一手捏著香菸,一手翻著奏摺,眉頭緊鎖,時不時吸上一口。
姚廣孝嘴角不禁一陣抽搐,先前還說要參三殿下一本,不曾想,陛下竟然也鍾情此物。
其他那些個從朱高燧手中得到香菸的權臣,一個個內心竊喜。
沒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能夠跟陛下享受一般的待遇。
「諸位愛卿,今日上朝,有何事議?」
朱棣直接蓋上奏摺,皆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戶部尚書夏原吉上前一步,拱手道:
「臣有本奏,江南府連續數月滴雨未降,土地乾涸,作物顆粒無收,民怨四起,大批流民朝西江、北河二府遷徙,治下難安。」
「江南府知府向戶部求撥款二十萬兩,糧食五十萬擔,用於賑災,安撫流民。」
「近年大明多天災,戶部銀兩本就虧空嚴重,撥出五萬兩都得傷及根本,糧食更是無處著力,還請陛下聖裁!」
朱棣又是一根香菸下肚,沉默良久。
雖說內庫尚有數萬兩銀錢,但就算全部拿出,依舊是杯水車薪。
「戶部調銀十萬兩,朕的內庫平出三萬兩,剩下七萬兩虧空由臣子湊齊。」
朱棣咬著牙道。
「陛下三思,倘若戶部撥款十萬,朝中其他事項便再無銀錢可用。」
夏原吉額頭滿是汗水。
作為戶部尚書,成日可謂是提心弔膽。
朝中一旦缺錢,便得找自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朝中臣子也是哀聲哉道,七萬兩銀子,合下來每人承擔數百兩。
就算官至尚書,每年俸祿不過五百餘兩,刨去吃穿用度,能剩下幾何,當然灰色收入除外。
反正要他們掏錢,就等於要了他們的命!
「夠了,給你們十日光景,若是湊不齊,便提頭來見!」
朱棣拍案呵斥。
朝堂之上,不敢再有微詞。
「兒臣願為父皇擔憂,請父皇將百官募集一事,交由兒臣!」
太子朱高熾適時上前。
父皇已經發話,豈有不敢從者,這個時候站出來,還能給父皇留下個好印象。
「此時便交由太子全權處理。」
朱棣應允。
朱高燧輕哼一聲,向來站隊二哥朱高煦。
在其眼中,朱高熾能得太子之位,全憑長子身份。
平日裡只會工於心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身形肥碩,還患有腿疾,若讓其繼承大統,豈不讓天下恥笑。
「陛下,銀錢問題算做解決,可五十萬石糧食,又從何而來?」
夏原吉後背已然被汗水浸濕。
「從各州府調集,能調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容後再議,退朝!」
朱棣摁了摁太陽穴,只覺無比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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