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合歡覺得趙蘭時之所以走到今時今日，就是大張氏一味的縱容和偏袒。

  非要將兒子和兒媳婦搞成擂台的兩端，來驗證自己的存在感，最後的結果就只能養出一個廢物兒子。

  姜氏母女很快就在金桂苑中迎來了趙管家。

  趙管家的臉沒什麼表情，但話說得卻無情，「姨娘還是不要再折騰了，折騰下去難堪的也只能是您自己。」

  「老爺說，再有一次這樣的事兒，您也別想著回青州老家了，就去和老太太作伴吧。」

  姜氏一聽這話，大駭，這是來自於趙舟最後的警告了。

  她是萬萬不會去陪著大張氏那個老虔婆的，看了看同樣臉色煞白的女兒，姜氏就覺得她去求趙蘭時就是個最愚蠢的下策。

  不知道趙蘭時怎麼和小張氏說得，這都把榮國公給招攬來了，她還真得以退為進，老實幾天了。

  「趙管家說得是，請您轉告老爺，我們一定好好反省。」

  就這樣，隔著幾堵牆，倚桂堂和金桂苑的悲喜並不相通。

  隨著傍晚的臨近，榮國公府內外也開始張燈結彩，就連平日裡一心鑽在書本里的趙毓嶺都早早回了府。

  「李婆婆，桂花新酒可是準備好了？」

  「小姐，都已經擺在倚桂堂了。」

  「祖父還有父親、母親、哥哥都已經在倚桂堂了嗎？」

  「是，老爺、大爺、夫人還有少爺都已經就做了。」

  趙合歡點了點頭，道：「那就開席吧。」

  麻辣魚跳龍門、黃金魚、素蒸鴨、東坡豆腐、如薺菜、炒時令蔬菜，還有一人一盅的佛跳牆以及趙舟心心念念的東坡肉被丫鬟們一個一個送上了桌。

  趙舟看著滿桌子的菜笑得合不攏嘴，就連一向在外面胡吃海喝的趙蘭時看了也是嘖嘖稱奇，誰能想到他的女兒會是個廚娘呢？

  隨著最後一道黃瓜絲拌蘋果絲的蜜瓜雙萃上來後，趙合歡也落座了。

  趙舟一揮手，笑著說道：「那咱們就開席吧。」

  和宮宴一個流程，大家都舉起了杯子，男人杯子裡的是應景兒的桂花新酒，趙合歡和張氏杯子中的則是青梅露，共祝中秋佳節。

  杯子放下後，趙舟頗有點走心地道：「這是瑤瑤在家過得第一個中秋節。」

  「往事不可逆，我在這裡表個態，瑤瑤之前在外面吃過的苦，我們榮國公府都會給她補償回來！」

  說罷，趙舟看著眾人，張氏的眼裡蓄滿了淚水，趙毓嶺也是眼神堅定，只有趙蘭時的眼神在一桌子的菜餚之上來回晃。

  趙舟覺得趙蘭時已經不是不爭氣，他完全就是個混不吝，教不好的那種了。

  張氏知道，公爹趙舟的這番話意義重大，以後趙合歡的所有事，趙舟都會幫著照看一二。

  「孫女敬祖父一杯，謝謝祖父的喜愛，也希望您能身體健康。」

  趙舟收回了看趙蘭時嫌棄的眼光，笑盈盈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還是他孫女會說話啊。

  倚桂堂之所以叫倚桂堂，和宮中的秋暉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院子中都種著桂花樹。

  隨著秋夜裡習習涼風，甜蜜的桂花香被吹到了倚桂堂中，廊下張氏還命人放了好些個珍貴品種的菊花，一時之間月兒圓，秋意濃，堂中之人皆歡喜。

  家宴上，趙蘭時因為趙舟在，所以話很少。

  張氏除了敬趙舟一杯酒，也沒有說什麼，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含笑看著一雙兒女。

  即便如此，這次沒有大張氏以及趙蘭時各色姨娘們的中秋家宴，是趙舟覺得最高興的一次家宴。

  趙毓嶺和趙合歡圍在他身邊講著好多他們最近遇到的歡樂事情，這讓趙舟終於體會到了尋常人家的天倫之樂。

  家宴吃到一半，大閘蟹就端了上來。

  除了桂花酒，趙合歡還吩咐人上了溫著的黃酒。

  「母親，吃螃蟹還是喝些溫酒吧。」

  從趙合歡回來之後，張氏也感受到了「小棉襖」女兒的關心，確實比兒子要體貼，不漏風。

  趙舟不停地點頭，道：「這個大閘蟹真不錯，上次吃這麼好的螃蟹還是在我陪著太祖和陛下打江南的時候。」

  趙合歡笑著道：「您老人家真厲害，這個螃蟹就是從江蘇那邊運過來的。」

  「不錯。」

  「你要是有什麼東西需要從江南往汴梁運，到時候就去找趙甲。」

  「我的好些個部下都在江南。」

  趙合歡的眼睛一亮，沒想到這做了一桌子菜，還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真得嗎？」

  趙舟總算是知道趙合歡的「喜好」是什麼了，做飯、摟錢。

  「祖父從不騙人。」

  「你要是缺人，也和趙管家說，他都會給你安排的。」

  「我外面的事情也可以嗎？」

  「當然！」

  趙蘭時看著自家閨女和老爹你來我往，真是佩服得要死，他就是一年說得話也不如他閨女一頓飯和他爹說得多。

  從趙合歡和趙舟說起外面生意上的事情起，趙毓嶺便開始觀察祖父的神色，他可不認為祖父會為了補償妹妹做這麼多的事情，除非。。。。。。

  想到「除非」，趙毓嶺猛然抬起頭望著趙舟，像是感受到了孫子的注視，趙舟看了趙毓嶺一眼，朝著他笑了笑。

  到底還是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孫子，他在想什麼，孫子還是能看出來的。

  其實也沒說什麼，作為四大國公府之一，天聖帝對榮國公府是信任於猜忌並存的，即使現在榮國公手上已經沒有兵權了。

  可是只要趙舟還在，榮國公府還在，曾經和趙舟出生入死的那些人就是榮國公府的軟甲，也是讓天聖帝忌憚的主要原因。

  這也是為什麼趙舟想要讓趙毓嶺參加科舉的原因，實際上他並不看好榮國公世子的稱號和光環。

  趙舟看得很清楚，他活著，榮國公府就在，他死了，也就沒榮國公府了，所以他重新為孫子趙毓嶺定製了一條與他截然不一樣的仕途之路。

  孫子要走仕途，就要有人為其保駕護航，趙舟想過張氏，可他在張氏的眼裡已經看不見光了。

  而趙合歡，就是趙舟覺得那個眼裡有光的人。

  趙舟之所以無意間提起可以為趙合歡南下的生意保駕護航，就是在考驗趙合歡，考驗是否能將榮國公府對外的庶務交給她！

  趙毓嶺覺得祖父是瘋了，妹妹再能幹，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怎麼能管著府里對外的庶務呢？

  趙合歡高興之餘也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了，怎麼看著老頭子臉上的笑容，她覺得自己掉坑裡了呢？

  坑兒不坑兒的，月上中天時，李婆子將月餅端了上來。

  趙舟眯了眯眼，「闔家歡樂」，這可真是個大月餅啊，比盤子還要大。

  趙合歡看著眾人稀奇的目光，笑著道：「這是我為咱們家家宴特意做得大月餅。」

  「不是什麼新奇地餡料，就是玫瑰棗泥餡兒。」

  「祖父，您來分月餅吧。」

  張氏覺得趙合歡果真心細，玫瑰棗泥是榮國公府上諸人都比較喜歡的餡料兒，吃這個總歸是沒有錯的。

  趙舟高高興興地給大家切了月餅，吃月餅前還說了一些吉祥話，大家笑著都接了趙舟給的月餅。

  趙管家感慨，終於啊終於，榮國公府終於有了一場沒有陰陽怪氣、摔盤子砸碗的中秋家宴，還得是大小姐啊！

  趙蘭時和趙毓嶺一起送趙舟回了前院，趙合歡則是送張氏回了芍藥苑後，才匆匆忙忙往自己的院子裡走，畢竟還有一個人等著他過中秋呢。

  剛才做菜時，趙合歡就留了幾樣平日裡戚陌喜歡的菜餚讓李婆子溫著，此時已經擺在了合歡苑的正廳里。

  戚陌並沒有在正廳坐著，可趙合歡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清冷松木香。

  摒除空氣里甜蜜蜜的桂花香，趙合歡尋著冷冽的香氣，在合歡苑房後的小亭子裡看到了戚陌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