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感受到了趙合歡的尷尬，便站起來解圍，道：「你是從點心鋪子過來的嗎？」

  趙合歡不動聲色地將手從李氏的手裡抽了出來，她這個人吧，雖說會演，可那也是有個過程，她覺得李氏對她過於熱情了。

  在想著珍珠和嚴嬤嬤剛才去「一點心」找她的樣子，趙合歡已經給李老太太安了一個「不安分」的印象了。

  張氏又道：「沒帶些點心過來嗎？」

  「剛才你叔外祖母還說那月餅，家裡的小廝排隊排了好幾個時辰都沒買到呢！」

  趙合歡微笑對著屋裡的眾人，稍微謙虛地道：「哪裡就有那麼誇張了？」

  「吉祥，快將從店裡帶來的月餅拿來。」

  「是，小姐！」

  李氏聽到趙合歡帶來了月餅，眼睛都亮了起來，這要是能帶回去幾盒送人，也是有面子的。

  李氏已經逝去的當家的是張齊安一個表姑家的兒子，說是表姑，其實就是同鄉。

  張齊安家親戚少，所以老太君在的時候也喜歡和這些人來往，李氏就是其中之一。

  張齊安和嚴氏對李氏身上透著的那股子「我最聰明」的勁兒並不喜歡，可也是能幫的都幫了，誰知道這反倒成為了他們甩不脫李氏一家人的原因。

  月餅被人連著包袱、匣子一起拿了進來，精美的錦緞一下子吸引住了在場人的目光。

  沒辦法，他們吃月餅的時候，丫鬟、婆子們就端了盤子上來，哪裡就看到這用心和華麗的包裝了。

  「這是蘇州的錦緞？」李氏上前了兩步，似是疑問又似是肯定的問道。

  趙合歡點了點頭，道：「正是，是煙霞閣初秋的新售賣的料子，我看是蟾宮折桂的式樣，就覺得和我們的月餅很配。」

  此時，站在李氏身邊的小姑娘肖姒兒艷羨出聲：「我們這些人家難得的布料，姐姐居然用它來做包月餅的包袱，還說相配？」

  此話一出，大廳里剛才還因為月餅包裝驚艷的眾人都不說話了，嚴氏婆子都皺了眉頭，張氏更是有要甩臉子的意思。

  當然，大家不是承認趙合歡的奢侈，而是覺得肖姒兒這個小姑娘說話的刻薄。

  肖姒兒話趕話兒說出來的時候，也感覺自己有點失言了，生怕祖母會怪罪自己，默默地往後輕輕移動了半步。

  李氏確實有點怪孫女不經大腦的發言，但看著嚴氏母女和婆子那已經黑了的臉，她又有些心中高興。

  高興歸高興，李氏還是要出來給孫女打圓場，她瞪了一眼現在已經換上怯怯面容的肖姒兒，剛想說話，就聽到趙合歡開口了。

  「這布料不光是表妹買不到，便是京城很多富貴人家的千金也買不到。」

  「因為這煙霞閣啊，只賣給有緣人！」

  「表妹剛才說是不是有些奢侈，就還行吧，到時候去我們店裡買點心的時候可以去看看，我們有不同版本的月餅。」

  「散裝的、紙袋的、木匣子的，當然還有這種錦緞包裝的，任憑大家選擇，表妹就買適合自己的唄。」

  「沒必要盯著不符合自己身份的東西，你說是不是啊？」

  「照表妹那說法，這陛下和宮中的各位娘娘也都得節就妹妹的穿著和吃食了？」

  「表姐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哪裡就有這個意思了？」肖姒兒在趙合歡連珠炮兒似的回答後，認清了一個現實，她不是趙合歡的對手。

  本來在前幾句，趙合歡說話有暗諷肖姒兒羨慕嫉妒恨以及家世的時候，李老太太是想出口反擊的，還想再因此從將軍府撈點好處什麼的。

  李老太太聽著前面那兩句雖說來氣，但也在心裡笑趙合歡到底是年幼和在外面長大，張口就來，心機好像也沒有外面傳得那般神乎其神。

  可在趙合歡將天聖帝和宮裡的貴人們抬出來的時候，啞口無言的變成李氏了。

  這趙合歡真得是給她的孫女和她戴了一點「高帽」啊！

  嚴氏和張氏看到趙合歡並未因為肖姒兒的話受到委屈，還反將了一句，神色也總算放鬆下來。

  嚴氏已經在心裡做好了以後不和肖家交往的打算，但此時也不好冷場，就對著平日裡喜歡說笑的二兒媳毛氏使了個眼色。

  毛氏會意，上前笑著打圓場，道：「合歡的『一點心』錦緞系列，那是和煙霞閣一起出的。」

  「叔母知道煙霞閣吧，那可是讓全京城小姑娘們都趨之若鶩的地方，可那掌柜的就喜歡我們合歡。」

  「之前還送了我們合歡一條什麼華光琉璃裙呢，據說天底下就那一條。」

  「我們合歡穿上，便是太后娘娘也說好看呢！」

  毛氏這話說得，趙合歡都在旁邊差點笑出聲了，這哪裡是給李氏祖孫台階下啊，這就是赤裸裸地在炫耀她啊！

  李老太太聽著毛氏的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萬萬沒想到，這外面回來的小妮子竟然這麼得寵，說話這般不客氣。

  眾人唇槍舌劍的時候，丫鬟們已經將月餅切好了，每個人的盤子裡都是八小塊月餅。

  月餅送到每個人眼前後，嚴氏樂呵呵地道：「都快嘗嘗吧。」

  「這節日還沒到，咱家就托瑤瑤的福不知道了吃了幾匣子月餅了，是真的好吃啊！」

  眾人說話的時候，肖姒兒看著盤子裡還有幾塊已經不成型的月餅癟了癟嘴，就這能好吃到哪裡去呢？

  看著眾人都開始吃了起來，肖姒兒也拿了一塊月餅送進口。

  從她剛才怯生生地挑釁開始，趙合歡就注意著肖姒兒，哦，蛋月燒的月餅冰皮，她吃得應該是一塊烏龍奶酥的月餅。

  烏龍奶酥的月餅剛進了肖姒兒的嘴裡，先是一陣發酵茶香，雖有些微苦，但很快就有了回甘。

  此時趙合歡看肖姒兒，她的臉上已經是有一抹不可思議了。

  趙合歡笑了笑，就喜歡看這些人沒有見識的樣子，

  肖姒兒還在品味，現下奶酥的香、酥還有蛋月燒的蛋香都開始涌了上來，這些味道綜合起來，不但沒讓人感覺繁雜，居然還莫名融合，真得是太好吃了！

  一小丟丟的烏龍奶酥月餅吃完，肖姒兒喝了一口茶水，趙合歡挑了挑眉毛，沒想到啊，這還是個講究的。

  趙合歡不知道的是，肖家在汴梁城還有江南那是有點心鋪子的，還是家族中的支柱產業。

  風和小館之前做得那些糕點，肖家都有買過，也有試著模仿做了銷售，居然也提高了業績。

  李氏這次帶著肖姒兒來，除了到了汴梁城認認門，以後儘可能地抱緊將軍府的大腿外，也想打聽打聽趙合歡點心的配料，有錢一起賺不好嗎？

  吃過了烏龍奶酥，肖姒兒又吃了一小塊兒肉鬆蛋黃，說實話，她不確定那絲絲縷縷很香又很有嚼勁兒的東西是什麼，但配著沙沙的蛋黃，在烏龍奶酥之後竟然一點沒有遜色。

  肖姒兒得承認，趙合歡確實在做吃食上比她要有天分。

  李氏一咳嗽，肖姒兒就放下了已經拿起來且很是好奇，像是肉餡兒的月餅。

  兩人的互動都在趙合歡眼中，果然還有後招啊！

  「表姐這月餅做得真是好吃！」

  「不光是包裝精美，味道也是別致、新奇。」

  「不知道都是什麼做得，我們回去也讓家裡的廚子們做一些，好拿出去送人，也有臉面。」

  張敢情在這塊兒等著她呢？趙合歡覺得這肖家的人挺有意思，怎麼老是喜歡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

  「表妹也覺得新奇吧，這是我們店裡的秘方，概不外傳！」

  沒有拐彎抹角，趙合歡直接頂了回去，和有些人交往啊，還是直來直往地好。

  看著又敗下陣來的孫女，李氏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為啥趙合歡不是她得孫女呢？那樣她還用得著來拍嚴氏的馬屁嗎？

  「合歡啊，都是一家人，我們這自己做了又不出去賣去，怎麼就不能說說了？」

  肖姒兒看了一下撒謊臉眨眼都不眨眼的祖母，這真得還是那句話，姜是老得辣啊！

  張氏也想說話，可趙合歡知道自己母親高高在上慣了，威嚴可能有，可這殺傷力就不一定了！

  趙合歡給了張氏一個安慰的眼神，張氏到了嘴邊兒的話又咽了回去，但再看李氏和肖姒兒的眼神可就沒剛才那麼溫和了。

  「叔祖母，我們店的配方那是一概不往外傳得，這是京城裡面都知道的。」

  「之前我進宮為太后娘娘做餐食調理身體，做飯最關鍵的時候，那旁邊也是不能有人看得。」

  「今年的月餅早就送進了宮，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還有宮中的貴人們都覺得好。」

  「也有人私底下來問我方子，我都拒了，宮裡的貴人們也都沒有怪罪。」

  「表妹是覺得自己比宮中的貴人們面子還大嗎？」

  又是一道「明槍」，趙合歡這會子算是佩服起戚陌來了，得虧她之前聽了他的話進宮，如今拿著宮裡人的雞毛當令箭，對面的祖孫倆可是要氣得嘴歪了。

  肖姒兒在一擊不中，二擊又出醜的情況下，那看上去圓潤透紅的小臉現在真得是鬧了個大紅臉。

  這趙合歡不愧是鄉野里長大的孩子，肖姒兒覺得她野得很，還沒有教養，廚藝雖然不錯，可就這些外面養成的習性，她敢說，京中的勛貴人家可沒人會喜歡這樣的兒媳婦。

  嚴氏本來就不喜歡李氏，婆婆在世的時候，肖家就慣會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今她都媳婦熬成婆了，沒想到她們還來這一套。

  她冷聲開口，道：「雲氏啊，你去廚房看看，讓人備桌酒席宴請你叔祖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