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低著頭沒說什麼，但是手裡緊緊攥著的手帕能看出她此時的心情，怎麼會不想逃離呢？

  在張氏看來，自己嫁入榮國公府後，生活就是黯淡無光後，之後趙合歡的「早逝」、李嬤嬤的不知所蹤更是讓張氏的心如一潭死水。

  張氏曾經有過輕生的念頭，但轉念就想到了還年幼的趙毓嶺，又想了想榮國公府眾人的德行，她就決定以後的人生就當為兒子而活吧。

  在和趙合歡相認的時候，趙合歡就曾經在張氏面前提讓她為自己而活，可她還是在擔心，擔心趙合歡的身份不能真相大白，擔心自己如果真的和離，會影響趙毓嶺的前途。

  張氏抬起頭，眼紅還是紅的，她抓著趙合歡的手，道：「等你哥哥回來再說吧。」

  趙合歡知道這是封建社會，想要讓一個按照大家閨秀標準培養起來的女人和離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也就點了點頭，道：「我只是希望您活得快樂，畢竟人生只有幾十年的光景！」

  張氏揉著趙合歡的手心，嗚咽道：「娘知道你是為娘好，還沒有人和娘說過這樣的話。」

  張氏從合歡小院走的時候，妝容已經是整理好了，但要是細看，就還是能看到她紅紅的眼角。

  那日，江氏從馬行街回到榮國公府的時候，整個人都脫力了，江嬤嬤沒有辦法，只得去大張氏那裡，請她找府醫來看看。

  此時，江氏的所作所為還沒有傳回榮國公府，大張氏雖然疼愛趙毓嶺，可不想看著只有小張氏膝下有兒子，所以對外甥女江氏的這一胎格外重視。

  「怎麼回事，怎麼出了一趟府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江嬤嬤哪裡敢把一早在馬行街發生的事情告訴大張氏，只得道：「許是天氣悶熱，所以小姐才會身體不舒服的。」

  江嬤嬤在大張氏和江氏面前從來都不會喊江氏姨娘，一直喊得都是小姐，大張氏之前是想讓她改口的，可後來一想小張氏每天對她愛答不理的樣子，就想著縱著江氏和小張氏打擂台，卻不曾想，小張氏根本就不接他們倆這個茬兒！

  榮國公府的府醫張大夫剛診斷出江氏是心情鬱結，還有點中暑，榮國公趙舟院子裡的婆子就來說了他的安排，禁足江氏，沒有他的命令不准出夏荷院一步！

  在夏荷院等著張大夫診斷結果的大張氏聽了婆子的傳話後，忽的就站了起來，嘴裡也是沒停，「這又是抽了哪門子的風？懷孕了大夫不是都說讓多走走嗎？怎麼就禁足了呢？」

  跟著大張氏來的張嬤嬤看著床上躺著的江荷以及眼神有些閃躲的江嬤嬤，便知道了這裡面肯定有事，於是就勸慰道：「江姨娘現下不舒服著呢，咱們還是先回敦睦堂，讓她好好將養才是。」

  大張氏看了看床上臉色依舊白得難看的江荷，點了點頭，說了句，「你好好養著吧，別的事不用多想。」

  江荷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其實她心裡是在冷笑的，她知道榮國公為什麼關了自己禁足，也知道大張氏為什麼這麼關注自己，還不是自己肚子裡的這坨肉嗎？

  想到自己身體裡的這坨肉，又想到在馬行街看到的趙合歡，江荷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不行，她不能就這麼算了！

  江荷覺得大夫人張氏應該是不知道趙合歡的存在，不然以她鎮北將軍府小姐的身份早就鬧開了，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她就準備把那小蹄子給了結了，就當世上從來沒有這個人。

  此時，站在床尾的江嬤嬤道：「小姐，今日我看到給那趙掌柜胳膊沖涼水的那個婦人很像是那個被馮。。。」

  這話還沒說完，江荷就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嬤嬤，江嬤嬤打了個哆嗦，咽了口口水，接著道：「那個被滅口的嬋兒！」

  此時的江荷才終於瞭然，趙合歡為什麼活到了今天，原來是嬋兒沒死，且回去找到了那個本該死的女嬰。

  「你確定是她嗎？」

  「七八成，畢竟那個婦人臉上有好幾道疤痕，但奴婢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很像。」

  江荷點了點頭，她必須地在大張氏知道這件事前滅了趙合歡的口，不然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差錯！

  對於今日早上在馬行街發生的事情，江荷老覺得趙合歡是故意，是故意刺激自己的，難道嬋兒將身世告知她了，可為什麼她沒有找上榮國公府的門呢？

  江荷不得不承認，這些日子是她入了榮國公府以來最難過的日子。

  本指望著嫁入高門的女兒跌進了泥潭，好不容易再次懷上孩子，結果又遇到了小張氏的孩子，這一茬茬的，真的是要把江荷這朵小白蓮給虐哭了。

  大張氏本想去趙舟的書房大鬧一通，卻被身邊的李嬤嬤給攔住了，她語重心長地對大張氏道：「奴婢以為這裡面肯定有什麼咱不知道的事情，不然老爺上次思媛小姐的事情都沒有關江姨娘的禁足，今天怎麼就突然不讓她出門了呢？」

  大張氏經她這麼一說，突然也覺得有些道理，就忙遣了人去趙舟的書房打聽。

  趙舟本來今日在家又是一個躺在搖椅上看書的裝病擺爛日子，可是誰知府里的人就是不想讓他消停，江氏在馬行街趙記門前的所作所為，趙力給他稟報得很是詳盡，不用汴梁城的老百姓好奇了，趙舟都很好奇，自己家的這些女眷怎麼就非和這馬行街上的什麼趙掌柜、趙姑娘槓上了呢！

  本來趙舟不想再說什麼，一來江氏懷著孕，二來家裡這些破事他是真的沒耐心管了，可此時趙力卻是悠悠開口了。

  「老爺，您有所不知，那趙姑娘昨傍晚兒才被陛下封了個『汴梁第一小廚娘』的稱號，還是陛下身邊的中貴人王穎親自去送的牌匾，敲敲打打可熱鬧了！」

  趙舟丟了手裡的書本，著急站起來還差點扭了腰，他扯著大粗嗓子道：「去，讓人給江氏傳話，既然有了孩子就不要再出門了。」

  說完這句，趙舟頓了頓，又道：「院子也別出了，一個個的全給我惹事！」

  「人家一個小姑娘都城汴梁城第一廚娘了，這些錦衣玉食養著的人卻就知道天天給我惹事，我看我也不用再去上朝了。」

  「以他們給我惹事的這個程度看，陛下怕是要把我致仕的時間提前了。」

  大張氏聽著張嬤嬤匯報從趙舟書院打聽來的消息，當聽到趙合歡被天聖帝封了「汴梁第一小廚娘」的稱號和天聖帝有可能讓自家老頭子提前致仕的話時，臉都猙獰了！

  她不明白這個把他們家鬧得雞飛狗跳的小廚娘到底有什麼好，天聖帝都出面獎賞了她，難道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是克她們家的？要是說之前還能想點辦法把她趕出汴梁城，可如今天聖帝的牌匾掛在那兒，誰還敢動趙合歡呢？

  大張氏這時又「忘」了江荷還懷著她的寶貝乖孫兒，只覺得她多事，害得榮國公府又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便咬著牙對張氏道：「去，給夏荷院傳話，就說老爺說得對，讓她不要出院子了，好好抄抄經書、女戒什麼的，別一個兩個地光想著惹事！」

  「她那個寶貝閨女惹得事還不夠丟人嗎？」

  張嬤嬤來夏荷院傳話的時候，江嬤嬤的臉都白了，在床上坐著的江荷卻又回到了一臉平靜的樣子。

  可在張嬤嬤看來，這江姨娘看上去有些邪門！

  張嬤嬤前腳剛走，江嬤嬤就啐了一口，道：「老夫人怎麼能這麼對我們！當初要不是她哭著喊著非要嫁給國公爺，如今這榮國公夫人的位置就是咱們老夫人的！」

  「如果是那樣，咱們老夫人也就不會早早就去了！」

  江荷聽著江嬤嬤的話，冷笑了兩聲，道：「你放心，這榮國公府遲早都會是我們的」，說著這話，她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如今要緊的是要趕快查清那個小賤種住在那裡，我得讓馮郎去探一探！」

  江嬤嬤知道，江荷這是要對趙合歡動手了，也是，事情都已經到這一步了，不是他們想退就能退的了！

  「那奴婢想辦法把消息傳出去！」

  「嗯，去吧！」

  江嬤嬤出去後，夏荷院的臥房裡就剩下江荷一個人了，她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哼，大張氏，小張氏，趙蘭時，我會讓你們榮國公府絕後的！到時候繼承榮國公位置的就只能是我的兒子，我和馮郎的兒子！」

  同樣被軟禁在院子裡的趙思媛聽說母親也被關了禁足，什麼表情都沒有，心裡甚至還多了一絲快意，她不是不要自己這個女兒了嗎？那就和她肚子裡的那塊肉一起關著吧！

  反之，住在金桂院的姜姨娘這些日子過得還挺快活的，除了偶爾擔心趙雨嫣的名聲臭了，可能嫁不出去。

  她磕著瓜子，對著身邊的丫鬟和嬤嬤道：「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我們嫣兒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我本來是想去找那個趙合歡好好理論的。」

  「如今看還是菩薩保佑，虧了沒去，不然可能也得像夏荷院那個賤人一樣，落得個懷孕還被管禁足的下場。」

  身邊的婆子丫鬟不知道怎麼回應姜姨娘，甚至還有人在心裡對她翻起了白眼，畢竟不管怎麼樣，人家夏荷院的那位還敢去去女兒出個氣，再聽聽自己主子，這是說得什麼話啊！

  姜氏可沒這覺悟，反倒還摸著自己的肚子，嘟囔道：「我回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每個月也都和大爺同房，怎麼就沒這好運氣懷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