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合歡看了看一眾帶著官帽看著自己的「長輩」們，笑嘻嘻地問了句，「不知道哪位是歐陽大人啊？」

  歐陽哲坐在石浦的下首，令趙合歡感到神奇的是，歐陽哲他並不是一個老頭，且還非常年輕，看著也就比戚陌大四、五歲，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趙合歡覺得大胤是個不錯的王朝，當然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就是她發覺大胤盛產美男子，身後的戚陌是一個，面前的歐陽哲也是一個。

  歐陽哲放到現代社會，那就是妥妥的一個小白臉，面白如玉，眼神深邃，長眉入鬢，高鼻薄唇，就這模樣還已經穿上了紫色的官服，趙合歡只能在心裡給歐陽哲點個讚，這就是人生贏家啊！

  本來還想多看兩眼，隱隱地，趙合歡覺得自己身後有個人好在在散發這絲絲涼氣，儘管不知道怎麼回事，趙合歡也不敢再赤裸裸地盯著歐陽哲看了。

  歐陽哲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盯了這麼久，小姑娘沒臉紅，他都要臉紅了。

  歐陽哲清了清嗓子，肅聲問道：「趙姑娘願意將雞絲的做法分享與我？」

  「當然！」

  「其實這雞絲的做法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步驟繁瑣了了一些。」

  歐陽哲點了點頭，適時地給趙合歡做出了回應，示意她繼續。

  「拔毛後的雞清洗乾淨，然後拉開肚子，取出內臟，並用流水對其進行清理。」

  「清理之後，將火腿丁、乾貝、冬菇、筍乾、香葉、桂皮、草果、紅棗、薏米、干蝦仁

  塞進雞的肚子裡，之後再拿針封起來。」

  「起鍋燒水滾開後，將雞整隻放進去，大火一刻鐘，後文火熬製半個時辰。」

  「在之後就是將雞取出來，給它肚子拆線，將裡面的乾貨和調料取出，然後將雞撕成絲兒就可以了。」

  「這個雞絲之所以好吃，就是因為它肚子裡的乾貨珍品和調料的味道入到了雞肉里。」

  偏廳里連著天聖帝、石浦、歐陽哲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禁感慨，沒想到他們看著的一道簡簡單單的雞絲涼麵居然要這麼多道的程序。

  胡中山剛想開口提醒天聖帝，這是不是有點鋪張浪費，就被趙合歡先搶了白，她道：「陛下不比覺得浪費。」

  「給陛下和太后娘娘上了午膳，民女就讓人在那雞湯中下了麵條，隨著宮中各位貴人的餐食分發下去了一道雞湯麵。」

  「那雞肚子裡的乾貨珍品其實味道早已經被雞肉吸收，但也沒浪費，民女給御膳房的內侍們加了帶你青菜炒了炒，想必這回他們已經吃完了。」

  趙合歡搶白胡中天的時候，天聖帝就覺得這個孩子是個可塑之才，要知道這滿朝文武，沒有幾個人能趕上御史胡大人的嘴快！

  胡中山的話被趙合歡搶了白，沒辦法，他又夾了一筷子雞絲涼麵慢慢地品味了起來，不然還能咋的，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斤斤計較，且他聽寶貝閨女說，這個趙姑娘是個挺不錯的小姑娘。

  歐陽哲點了點頭，可能因為疑惑得到了解答，剛才那張看上去於他年齡明顯不相符的老氣橫秋的臉終於有了點小模樣，道：「在下謝謝趙姑娘為我解惑了。」

  趙合歡擺了擺手，笑眯眯地道：「哪裡，哪裡，是小女獻醜了。」

  天聖帝老早之前就覺得趙合歡這小姑娘心大、廚藝好、臉皮不薄，嘴好像還有那麼一點碎，但這樣還是招人喜歡，因為沒有誰家的小姑娘，包括他的公主們能在他和大臣面前如此地談笑自如。

  最後，趙合歡對著歐陽哲和石浦等人行了個禮，給自己的趙記美食小鋪打了個廣告，道：「馬行街上有小女的店鋪兩個，其中一個不日就要升級，屆時大人們不嫌棄可以光顧哦。」

  看她那調皮的樣子，天聖帝又是哈哈一笑，問道：「你要重新開鋪子了？」

  趙合歡笑著道：「回陛下，托陛下和太后的福，民女的小鋪面要擴大了，和旁邊的鋪子合併了。」

  「怎麼不去州橋或者南大街開個酒樓啊？」天聖帝這麼問是有私心的，他也不能微服私訪的時候總去馬行街，那裡實在是人多嘴雜。

  「回陛下的話，臣的小店在馬行街已經開了半年了，街坊們都很捧場，所以就還準備開在那裡。」

  天聖帝聽了聽，也有道理，就道：「今日朕和眾愛卿們都吃得很好，朕就破例送你個開業禮物吧。」

  趙合歡一聽又禮物，趕忙跪下謝恩，「民女謝陛下賞。」

  戚陌聽趙合歡明顯提高的嗓音，就知道小姑娘這是高興了，也因此嘴角上揚。

  歐陽哲剛才聽天聖帝說趙合歡是戚陌找來的，就已經有點好奇了，他和戚陌差不了幾歲，是被人追捧的文、武英雄，所以還算能說得上話。

  以歐陽哲對戚陌的了解，雖不相信戚陌喜歡小郎君這種傳言，但戚陌不近女色的事情他是信的。

  記得有一次，齊國公府的世子攢局在太平樓吃飯，因著高興，就叫了幾個唱曲、彈琵琶的伶人，那伶人看歐陽哲和戚陌長得俊美，一個勁兒對他們眉來眼去。

  歐陽哲是個性格溫和的人，對待伶人拋過來的媚眼只是一笑了之，戚陌卻是全程黑臉，這讓歐陽哲印象深刻。

  如今看戚陌因為趙合歡被賞而嘴角上揚，歐陽哲便多瞧了趙合歡一眼，而後又在心裡感慨，年輕真的是好啊！就好像他已經七老八十了。

  戚陌的眼光始終都沒有離開趙合歡，甚至趙合歡跪下的時候，他還想和她一起跪下去，不過還好他的理智還在。

  天聖帝又怎麼會忽略掉自己那個傻外甥樂呵呵的表情，罷了、罷了，好不容易有個能看上的，但是確實在學問上面有所差距，不過不得不說，廚藝也很重要，「那朕就賜你一塊牌匾吧。」

  一塊牌匾？這明顯和趙合歡所想的不太一樣，你問她想的是什麼？那當然是黃金百兩了，是的，她就是如此俗得通透。

  戚陌咳嗽了一聲，趙合歡趕緊謝恩，弄得天聖帝和石浦等人都看向了戚陌，他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最終，趙合歡頭盯著「汴梁第一小廚娘」的稱號出了宮，天聖帝答應匾額一旦做好，就讓王穎敲敲打打地給她送了去。

  趙合歡覺得能被天聖帝御賜汴梁第一小廚娘的稱號已經很了不得了，儘管當下沒看到黃金百兩，可是有這匾額鎮著，什麼找茬的、鬧事的就都不會找上門來了，且這可是皇帝做代言人的牌匾啊，千金、萬金絕對都會回來的。

  要說趙合歡，那也真是個實誠、謙虛的人，本來天聖帝準備御賜他「汴梁第一廚娘」的稱號，趙合歡笑著道：「陛下聖明，還是給廚娘前面加個小吧。」

  天聖帝不明原因，趙合歡笑著解釋道：「好給民女進步的空間啊！」

  聽了這話，天聖帝大笑著應了，石浦也撫了撫自己的鬍鬚，看著這個在聖駕前言笑晏晏、大方磊落的小姑娘，不禁在心中贊道：「這小女子以後造化大著呢！」

  戚陌送趙合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趙合歡邀請他去合歡小院喝茶，「南貨店的老闆送了我些武夷山的大紅袍。」

  「我不願意喝現在加了佐料的茶水，總覺得怪怪的。」

  戚陌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喝不慣加了醋、鹽的茶水，也喝不慣時下流行的抹茶，還是茶葉本味喝得好，回甘潤肺。

  「英雄所見略同！」

  今日留在合歡小院侍奉的時朱紅和吳嬤嬤，在趙合歡的授意下，他們上了大紅袍和風和小館剛烤出來的茶餅，戚陌這才發覺自己有點餓了。

  「我讓人去吊豆腐魚湯了，一會咱們吃湯飯。」

  「好。」

  「我看你最近很忙，是有什麼事情嗎？」

  「你要是太忙，我一個人去宮裡也成的，現在大家也都認識我了，我可以讓王老七駕著馬車在宮門口等我。」

  「還是我來接你吧，最近日子有些不太平。」

  這大胤建朝沒幾年，如今正是老百姓休養生息的好時期，趙合歡不明白戚陌這個日子不太平的意思。

  趙合歡琢磨了一下，遲疑地開口問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嗯，最近京城丟了好些少女，陛下命我調查此事！」

  「啊！」

  戚陌看趙合歡震驚的樣子，安慰道：「沒事，我會來接送你進宮。」

  「平時你出門的時候，也讓零零七或者張衛跟著，最好再帶著吉祥。」

  趙合歡點了點頭，道：「是拐子乾的嗎？還是被人擄了去？」

  「夜晚被人擄了！」

  趙合歡是個熱心腸，聽戚陌說丟了人，又看他最近累死累活的樣子，便開口詢問：「可是去青樓等地查了，有沒有多了的人？」

  戚陌驚訝於趙合歡的思路清楚，因為他查這事的第一步也是讓人去青樓調查，「去了，並沒有多了的人。」

  「那京郊的青樓和瓦子等地也去了嗎？總不會把些人抓起來一直關著吧。」

  戚陌聽到趙合歡說這話，神色暗了下來，道：「就怕會這樣。」

  「不可能，他們把人擄了去肯定是有目的的。」

  「只要他們有目的，就會動起來，到時候就會露出破綻。」

  戚陌覺得趙合歡說得於自己想的不謀而合，便點了點頭，道：「是，我已經讓人加強了各坊夜間巡邏的強度，不信他們露不出馬腳。」

  說到這，戚陌又囑咐了趙合歡一番，「我知道你在京郊又買了個宅子，最近還是不要去了，有事讓王老七他們去。」

  「你要是身邊人手不夠，我就再讓人給你送幾個。」

  趙合歡忙擺手道：「不用不用，現在你調查案子正是用人手的時候，不用管我。」

  「你忘了？我還可以找母親或者外公，找幾個像張衛或者王七叔那樣從軍中退下來的人做護院，也算我為『退伍軍人再就業』做貢獻了。」

  「退伍軍人再就業？」戚陌總是能從趙合歡的嘴裡聽到很多奇奇怪怪的詞語。

  趙合歡眉毛一挑，解釋道：「你想想啊，咱們大胤每年都要徵兵。」

  「有了新兵，老兵就得退下來，可那麼多老兵常年在軍營里，回家之后土地也荒了，有的也沒個技藝，靠什麼維持生計呢？」

  「如果不安撫好這群退下來的老兵，他們就有可能鬧事。」

  「再說，如果我們真的又於西北邊境打仗了，不還得靠著他們再上戰場？」

  「所以，我們要幫退伍軍人再就業，就是這個道理，不能傷了這些保家衛國之人的心。」

  聽了趙合歡的這套理論，戚陌覺得像是重新打開了一扇大門，他開口道：「他們回來後，還是會領軍餉，只不過少一些。」

  趙合歡道：「這就是為什麼軍餉一直居高不減的原因，如果能給他們再就業的機會，那是不是比發他們軍餉強。」

  戚陌看著趙合歡，眼睛一眨不眨，沒想到小姑娘對退下來的軍人和軍餉還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如果不是他親自找人調查過她的身世，這會他真要懷疑她是從哪裡來的了。

  「各地都會有土地給這些人耕種，這一定程度上也是解決你所說的退伍軍人什麼就業問題。」

  「這個主意雖然好，但是我去京郊莊子的時候打聽了兩耳朵，這些人的土地稅好像並沒有得到減或者免。」

  「我覺得這其實是因為隱患，保家衛國的人不該讓他們寒心或者有後顧之憂的。」

  戚陌點了點頭，表示認可趙合歡的話，卻在心中大駭，因為天聖帝曾經降旨，對退下來歸田的老兵按照服役的年數都有減或者免稅的標準。

  因著京郊就是天子腳下，大家都以為這件事會實施得很好，可聽趙合歡這樣說，好像情況並非如此，看來這個事情要好好查查了。

  戚陌覺得趙合歡身邊的人在她的影響下做飯的功力好像都在提升，一道鱖魚豆腐湯做得鮮美無比，配著軟爛的米飯，這就是忙碌一天最大的幸福。

  「怎麼樣，好吃嗎？」

  趙合歡見戚陌點頭，就朝著他眨了眨眼，說道：「這個鱖魚是我從宮裡帶出來的，當然是下腳料，我可不是偷的哦，我是覺得不能浪費。」

  戚陌笑著道：「你做得很好。」

  見他認可自己，趙合歡又給他添了一勺魚湯，「多喝點，這裡面我還讓他們放了紅豆、薏仁和茯苓，夏日可以祛濕降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