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是想讓趙合歡風風光光回到榮國公府的，小小姐是榮國公府的嫡小姐，如果不是自己的錯，又怎麼會在外顛沛流離這麼多年呢。

  趙合歡對是否回到榮國公府並沒有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但是通過這一段時間和她的相處，李婆子覺得趙合歡是打心底的嚮往自由自在的。

  可是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嗎？李婆子想反駁趙合歡點什麼，腦海里卻出現了小姐坐在窗邊的孤獨身影，小姐也是不願待在榮國公府的吧？

  是啊，合歡有小姐、老爺和榮國公護著，自己何必在這裡庸人自擾呢，她想做什麼，自己就幫著做就是了。

  回不回榮國公府，起碼在眼下，並不在趙合歡的考慮範圍之內，現在，她更加關心的是怎麼把趙記端午節的粽子推向汴梁市場。

  只要是遇上製作美食這件事情，趙合歡就是高興的，再想到能把自己的這份喜歡轉變成財富，她的小腦子就開始飛速運轉。

  粽子的餡料定下來，趙合歡開始忙活著粽子的外包裝，畢竟是要賣出超出粽子本身價值的價格，這才是做生意的勝利。

  趙合歡分別去紙張鋪子和篾匠那裡定製了一些或方或圓的盒子、筐子。

  然後，又跑去大相國寺找人刻了印章，印章上面除了兩個小粽子和趙記的名字，還有一句唐朝元稹和尚的詩詞，「彩縷碧筠粽，香粳白玉團」。

  做完了這些，趙合歡還是沒讓李婆子她們動手包粽子，而是自己去大街上溜達了幾趟，蹲在粽子攤位之前，觀察什麼餡料、大小的粽子最熱銷。

  經過一番調研之後，趙合歡琢磨出了一套趙記粽子的營銷體系，按照大小個，她將粽子分為了大粽子、小粽子；按照銷售方式，分為零售、批發；按照客戶群體經濟實力，分為了一般包裝和精緻包裝等等；

  通過春日糕團和奶茶等產品的熱銷，趙記已經積累了一定的官宦、富貴人家的客戶群體。

  針對這些人群，趙合歡和李婆子等人包的是小粽子，且用五色的絲線纏繞，放進竹編的盒框中，最後包上印有趙記粽子「廣告」的彩色紙，然後打上蝴蝶結。

  既是端午節，家家戶戶肯定都要吃粽子，所以趙記店鋪內外都有零售的粽子售賣；

  普通人家也需要訪親、訪友，趙合歡為他們準備的紙盒禮品裝的粽子，同樣有趙記廣告的彩色紙和蝴蝶結。

  李嫂子看到趙合歡包好放在櫃檯上的兩個樣品，直說「好看」，還讓趙合歡給她也留上幾盒，她帶回去給她公公，里正送禮。

  趙合歡還讓李婆子包了一個巨無霸的粽子，在某日南桑來趙記吃早餐時，掛在了趙記的門口，醒目又吸引人。

  也正是因為鮮肉粽的吸引，南桑忘記了主子交給他的任務，細細觀察趙小姐有沒有什麼異常。

  來之前，他問過主子，「啥叫異常？」

  主子回答他，就是和之前表現不一樣的就叫異常，還說他確實有點傻。

  南桑吃著咸、鮮、香的肉粽，沒感覺趙姑娘有什麼「異常」，還是那麼愛笑、喜歡錢，收錢的時候眼睛彎彎的，這有啥異常嗎？沒有啊！

  如果不是派北辰去追查二表哥小妾娘家有可能存在的僭越之舉，戚陌發誓，絕對不會讓南桑那個傻子去趙記，因為他不光在那吃了一上午，還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沒帶回來。

  南桑說，小姑娘並沒有什麼異常，這讓戚陌更加不安了。

  那個李婆子不是已經和她言明了真實身份嗎，怎麼還會沒有什麼異常呢？這個問題讓戚陌百思不得其解。

  端午節賣粽子的滿大街都是，要怎麼才能讓趙記的粽子在汴梁一炮而紅呢？

  趙合歡琢磨良久之後，決定「借力」！管誰借力呢？就是她認識的那幾家人唄。

  最近幾日，趙合歡停了店裡的糕團，和李婆子三人供應完早餐、午餐之後便是包粽子、煮粽子。

  這日，趙合歡催著眾人包了很多個小粽子，用五色的絲線纏了，每個小竹筐里放了五個不一樣的口味，而後又放了她去南貨店訂製的端午節香包。

  香包雖然常見，裡面的藥材卻是江南地區端午節佩戴的醒神、靜氣的藥材，有一些小的心思在。

  裝了六個小竹筐後，趙合歡便和李婆子一起出了門。

  兩個人溜達著到了轎行，趙合歡讓李婆子拎了兩小筐粽子送去鎮北將軍府。

  李婆子挺高興趙合歡這般懂事，問道：「需要老奴帶什麼話嗎？」

  自從和趙合歡說明了她的身世之後，李婆子便自稱「奴婢」了，無論趙合歡怎麼牴觸這個稱呼，李婆子都堅持不改。

  「不用說什麼話，就預祝他們端午節安康！」

  趙合歡這一舉動其實不是李婆子所想的那樣，想要提前和鎮北將軍一家接觸一下之類的。

  她只是想，那日張齊安雖然沒有點破他和自己的關係，卻也認了自己做外孫女，這端午節給長輩送節禮是應該的，且還能宣傳一下趙記的粽子。

  趙合歡不知道那日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好像說鎮北將軍，也就是王春妮，哎，就是自己的外祖父也是個老饕。

  趙合歡自己拎著四小筐粽子坐上了轎子，還對轎夫說：「今兒個上午就麻煩你們跟著我跑了，中午回去的時候，到我們趙記吃個肉粽子。」

  轎夫們一聽是馬行街的趙記，都樂呵呵地點頭，「早就聽說過趙記的吃食了，就是我們這行早上出來做事的點兒早，不然我們定要去嘗嘗的。」

  趙合歡的第一站便是前幾日剛來的煙霞閣。

  麗娘的動作很快，那日趙合歡、李婆子回趙記不久，她就將為趙合歡挑選的布料送了店裡，衣衫也給了確定的送貨時間。

  這一舉動讓趙合歡稱讚不已，零售業也是服務業，把服務的態度搞上去了，顧客自然而然也就進來了，這也是她對趙記的期許，不光美食質量硬、口味好、服務也要好。

  煙霞閣依舊是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但這次門外的「導購」們明顯認出了趙合歡，非常熱情地就將她引上了三樓。

  剛上三樓，趙合歡便同一個「熟人」打了個照面。

  這，這不是那個在金明池一連好幾日光顧他們趙記春日限定攤子的「桃花眼」嗎？

  顏庭知看到趙合歡明顯也是一怔，不過很快桃花眼彎彎，笑著同她打招呼，「趙老闆，好久不見啊。」

  趙合歡心裡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個芳心縱火犯啊，看見誰都笑得這般迷人又好看嗎？且自己好像和他也不熟吧？

  趙合歡俯身行了個禮，然後就準備和桃花眼來個擦身而過，不給他再「縱火」的機會。

  顏庭知眼疾手快，看到了趙合歡手裡拎著的精緻竹編小筐，又在上面看到了元稹描述粽子的詩詞，笑著問，「趙記又出新品了？」

  被這麼一問，趙合歡反倒不好再走了，她得宣傳一下自己的產品啊，這桃花眼的小白臉看上去也是個富貴閒人，他們店粽子的潛在購買客戶。

  換上和煙霞閣導購員一般無二的推銷笑容後，趙合歡柔聲道：「端午節到了，包了些粽子，餡料上花了些心思，公子到時候可以去我們趙記嘗嘗。」

  「哦，比那春日裡的糕團還好吃？」

  「餡料上面做了一些微調，且還推出了江南的肉粽和梅菜肉粽，到時候希望公子捧場。」

  顏庭知看著面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她應該只有十幾歲吧，怎麼對於做吃食就這麼精通呢？說起吃食來頭頭是道。

  顏庭知用手裡的扇子一指趙合歡手裡的小竹筐，笑道：「趙記的粽子可都是這般精緻包裝？」

  「是的，端午節各大酒樓都有粽子賣，大家都有特色，總歸要有些心意。」

  兩人話還沒說完，得了趙合歡來了消息的麗娘便挪著小碎步笑著走來了，看到顏庭知道，他們兩人交換了個眼神，顏庭知便笑著和趙合歡告辭了。

  下樓梯的時候，他還不忘補上一句話，「趙姑娘，到時候我去吃粽子哦。」

  「靜候您的光臨。」

  趙合歡沒想在煙霞閣待多久，她把粽子給了麗娘之後，又說了些「端午安康」、「謝謝」之類的話語就想著告辭了。

  這時，麗娘卻開口道：「趙姑娘，我們每年端午節都會給來閣里定製衣衫的各個府上送些節禮，我看咱們趙記的粽子禮盒實在精緻。」

  趙合歡一聽這話，就知道大生意來了，看著麗娘的笑臉更加地誠懇了，屁股也不著急起來了。

  麗娘其實很想笑，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還是有點嫩，聽到生意來了，喜悅都繃不住了。

  「這樣吧，明日我讓人整理個單子，給姑娘一個數量，姑娘按照你送來的樣子給我準備端午節的粽子禮盒，你看可好？」

  趙合歡趕快站了起來，給麗娘鄭重地行了個禮，「那我就在這裡謝謝麗姐姐了。」

  麗娘本來還想再留趙合歡說會話，趙合歡卻道：「我準備去大相國寺那邊重新刻一個章，把煙霞閣的名字也印在竹編外面的彩色紙上，好讓您這邊的顧客一看便知道是煙霞閣送來的節禮。」

  麗娘的眼睛亮了亮，聲音也帶了些歡喜，問道：「這樣也可以嗎？」

  「當然可以，到時候煙霞閣的名字在前面，後面跟著趙記，大家便知道，這是姐姐在我們趙記訂做的端午節禮了。」

  「對了，不知道姐姐這裡可否有荷包或者香囊出售，到時候這小竹筐里的端午荷包可以直接用你們煙霞閣的。」

  聽到這兒，麗娘打開了裝有粽子的小竹筐。

  看著用五色絲線纏繞的精緻小粽子，麗娘笑了，這丫頭還真是抓住了那些官宦和富貴人家的心思，他們吃東西不求大，求得是精緻，而這些小粽子剛剛好。

  麗娘拿起荷包聞了聞，笑問：「好不常見的味道啊。」

  趙合歡笑了笑，靦腆地道，「是，這是我從南貨店裡訂製的，江南的配方，就想著弄一點與眾不同的感覺。」

  「到時候你給我留下南貨店的地址，我讓人做好香囊之後，送去他們那裡盛裝香料，最後送到你那裡。」

  「好的，麗姐姐。」

  等趙合歡從煙霞閣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和麗娘互相挽著手了，真好，出來一趟，生意有了，姐妹也有了。

  趙合歡坐著轎子離開後，顏庭知從二樓的一間茶室走了出來，問麗娘，「人走了？」

  「嗯，剛走，我還從趙姑娘那裡訂了閣里端午節需要的節禮。」

  「嗯，這些小事你看著辦就好。」

  麗娘不確定地問道：「主子是想結識趙姑娘？」

  顏庭知桃花眼再次一眯，玩世不恭地話語便說了出來，「我只是覺得她好玩，像是一顆堅韌不拔的小草。」

  麗娘不知道顏庭知這話什麼意思，卻也不敢再細打聽，只是垂首立在主子身邊。

  「玉柏他們在房州可還好？」

  「有了主子的知會，一切都好，玉柏小爺他們還讓人傳話給您，說是大恩不言謝！」

  聽了這話，顏庭知的眼神黯淡下來，聲音也低落了起來，「和他們說，在那邊好好過日子，不用往汴梁傳遞消息。」

  麗娘怎麼會不知道顏庭知這話是什麼意思，點了點頭，低聲道：「是。」

  趙合歡到杏花胡同戚陌的宅子時，原本天天緊閉著的大門此時剛好開著，這倒讓她的腳步踟躕了起來，這不會是有客人吧。

  因為來送了幾次東西，所以門房的人都認識趙合歡。見她在門口徘徊，早有有眼力見兒的人進去通傳了。

  今日戚陌剛好約了兩個幕僚在自己的地方聊事情，本來還對門房的打擾有些惱怒，可以一聽是趙合歡來了，便和兩位先生告饒了幾句，撩著袍子疾步走出了書房。

  兩位幕僚，一位姓李，一位姓尹，分別是大公主和鎮國公給兒子找的人。

  年長的李先生摸著山羊鬍，道：「這趙姑娘是誰，世子爺怎的這般火急火燎地就出去了？」

  尹先生要比李先生小上十幾歲，笑著道：「哎，世子爺年歲也不小了。」

  只這一句，李先生臉上就有了震驚之色，「你是說，那趙姑娘是世子爺的心上人？」

  尹先生還沒說什麼，李先生又道：「這京城之內能與世子爺匹配的世家小姐可不多，再說，世子爺的婚事，便是大公主也不能做主，還有上面那一位呢。」

  尹先生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之後，兩人就陷入了沉默，他們是在思考，這汴梁城裡姓趙的官宦、世家都有哪些，這個令世子爺失了分寸的趙小姐又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