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看著張亮，眼神複雜。

  這個人說起來，談不上好壞，只是年幼起於微末，功利心和私心比較重，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為大唐也確實是付出了很大的貢獻，南征北戰功勳卓著。

  但要是說他是個大好人，那又太過了。

  地主家收留他，給他吃喝用度，還供他學習，結果他把人家兒子父母都給幹掉，謀取了家產。

  如此心狠手辣，也是讓蘇塵不喜的。

  至於功過是非，就讓後人去評價，而蘇塵要做的，也不是保張亮長命百歲，而是為他化解此次下下籤。

  既然張亮求的是前程，而前程暗澹，讓他前程似錦，平安上位就行了。

  將來他是死是活，就不關他的事了。

  蘇塵便道：「你本來有大好的前程，但是，你年幼的經歷，讓你為人自私，精緻利己，這對普通人也就罷了，但是你為人臣，對皇帝還如此，那就不行了。」

  張亮一愣，從未有人敢說他為人自私，因為他一直表現出來的都是樂善好施，謙恭有禮。

  但是。

  蘇塵說出來之後，他內心有些抗拒，卻從心底里認可。

  這一瞬間，他懵了。

  從未有人看破他的內心，但是蘇塵一眼就看出來了，知道了他的為人。

  蘇塵繼續道：「這不怪你，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性格，你年幼的經歷讓你有這個性格，這很正常。」

  「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明白，身在大唐官場之中，你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還需要依靠皇帝賞飯吃的話，就必須要聽話。」

  張亮連忙道：「我聽話的。」

  蘇塵道：「你聽話，但是你的舉動，讓人覺得你不聽話。」

  張亮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頭疼道：「天師大人，我承認有點自私，但是人都有私心的，憑什麼覺得我的自私不可取？」

  蘇塵道：「你的自私影響到了皇權，而你還想要從皇權手中得到更多的權力，這就不可取了！」

  眼看張亮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有問題。

  蘇塵嘆息一聲，道：「玄武門之變的時候，你選擇明哲保身，邊緣化自己，已經得不到皇帝的信任了。」

  張亮欲言又止，最後嘆息一聲。

  他內心深處其實有想過，可能是這個原因，但是總有僥倖，當蘇塵說出來之後，他就明白，這還真的是無法避免的。

  一步錯，步步錯。

  張亮道：「當時的情況，老夫也別無選擇。前太子和李元吉都找到過我，想要策反我，而我最多的就只能是袖手旁觀！」

  蘇塵道：「這就是你的精緻利己主義，牆頭草，想要左右逢源，不管是誰勝利了，你都有機會。」

  「然而你這樣的情況，就失去了從龍之功。你認為的從龍，實際上早就沒有了。」

  張亮想要辯解，但是最後卻發現，他根本沒有辦法辯解，只能是嘆息無奈搖頭。

  蘇塵又繼續道：「除了玄武門之變，你選擇了明哲保身。你在後面的許多次表現上，也讓皇帝不安。譬如出征高昌，皇帝點兵，不如你的命令好用。」

  張亮眼睛亮了，一臉震撼。

  這個，他沒想過。

  當時發生的時候，他還有些得意，自己的義子們如此聽話，皇帝肯定會對他十分敬佩吧！

  根本沒想過，此舉會讓他在皇帝心中大打折扣。

  張亮辯解道：「可是，可是，他們是我的義子，而且我聽命陛下就行了，這有何不可？！」

  蘇塵道：「你覺得皇帝想要的是你一個人的忠誠，還是全部人的忠誠？！」

  見到張亮沉默。

  他繼續道：「而且，皇帝命令無法在軍隊之中施行的話，你讓他面子往哪裡放？！」

  張亮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蘇塵道：「點兵台，可還不在外。」

  張亮惶恐了。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那該如何是好？」

  蘇塵道：「事已至此，你想要平步青雲，就只能重新獲得皇帝的信任。」

  他神色平澹，目光清冷，道：「記住了，你失去了皇帝的信任，還想高升，只能重新獲得信任。但是，怎麼獲得信任，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難題！」

  張亮連忙跪拜道：「敢問天師大人，該如何獲得信任？」

  他就要哭了，「老夫以前從未想過這些問題，沒想到，竟然如此嚴重！」

  蘇塵神色平澹，道：「失去信任很容易，獲得信任很難。」

  「若是想重新獲得信任，再擯棄你以前的不信任，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想辦法立下功勞。」

  張亮道：「老夫的功勞不小了，但是……」

  蘇塵道：「你軍功越好，陛下越不爽，因為，他指揮不動你的軍隊。所以，你打仗這麼好，是在向陛下示威？！」

  張亮頓時懵了。

  他一直沒想過這個問題。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

  難怪每次他大勝仗之後，別人都是高官厚祿，而他就是金銀珠寶，還有一些田產地契。

  給他的都是他自己薅羊毛就能夠得到的，而他想要的是權力地位。

  身份不匹配他的實力和功勞，讓他根本抬不起頭來。

  沒想到，竟然是因為之前種下的因，如今開不了果。

  張亮驚嘆道：「難怪了，原來如此。但是，老夫就是一個武夫，若是不立下戰功，根本沒有獲得功勞的來源。」

  蘇塵道：「辦法還是有的，以你在軍中的威望，若是能夠檢舉一些人，打壓了一些世家，讓陛下看到你的忠心，肯定會委以重任。」

  張亮道：「檢舉別人，不妥吧？！」

  蘇塵道：「胡亂舉報自然是不妥，但是如果舉報的都是罪有應得的，那就對得起自己了。」

  他說完便是不再多說，而其實他有七竅玲瓏心，一下子就看出，張亮自認為此舉不妥，實際上心中早有人選。

  接下來，蘇塵和張亮又說了一些東西，其實就是讓他往文官方面發展。

  儘量扔掉手中兵權，否則兵將都聽他的，皇帝也不放心。

  這也算是蘇塵給他的一個提醒吧，若是張亮肯聽的話，將來善終也是可能的。

  若是不肯聽的話，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蘇塵看出張亮的心思，肯定是有了檢舉的對象，此舉一出，必定會讓皇帝大為歡喜，推他一把也是可以的。

  前途的問題解決了，蘇塵能夠獲得獎勵，就足夠了。

  緊接著，張亮便是起身，告辭離去。

  推門而出，看到一群人已經扛來了金銀珠寶，滿滿十幾箱，堆放在地上。

  張亮見狀，有些心疼。

  不過還是強裝大方，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天師大人笑納。」

  雲中君此時道：「師父，還有一個銅像，已經吩咐下去鑄造了。」

  張亮面頰抽搐一下，想要給自己一巴掌，當初許諾那麼多作甚。

  給出去這麼多，他又要搜刮大半年，才能夠回本了！

  蘇塵點頭道：「沒事，公爺不會食言，你讓人跟進一下就行。」

  張亮連忙道：「天師大人放心，老夫絕對不會食言的，說一不二。」

  隨後便是帶著義子們火急火燎的離開。

  等他走了，蘇塵身上的氣息開始飆升，他一下子得到了二千年法力道行。

  此時體內法力修為，已經到了四萬三千五百年法力道行的地步。

  如此渾厚的修為，讓他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彷佛冥冥之中即將突破某個境界。

  「之前我應該是突破到了天仙，此時如此感覺，莫非是要突破到真仙境界？！」

  以蘇塵對仙界的了解，天仙之上該是真仙了！

  他應該快突破了。

  然而。

  涇河龍宮裡的龍王，還有城皇土地，日夜遊神等等感應到他身上的氣息，都瑟瑟發抖。

  「上仙的實力更強了啊，真是恐怖，又有所突破了。」

  「看來當初選擇投靠上仙，果然是沒錯的。」

  「唉，最近遇事不決，不知道上仙此時突破了，是否有心情為我也解一簽呢？！」

  李白、雲中君等人也感應到蘇塵的氣息，變得更強大了，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

  然而蘇塵此時冥冥之中彷佛有些感應，彷佛能夠看破天穹，見到上界的情況。

  「唉，若是我有千里眼和順風耳，不知道能否看到和聽到天上的情況。」

  蘇塵如此一想，對千里眼順風耳就極其期待起來。

  話說兩頭。

  長平郡公張亮回到了長安，看著跟在身邊的一眾義子，想到了蘇塵所說的話，忍不住一陣煩躁！

  義子們是他的依靠，更是他的安全感來源。

  但是。

  蘇塵說了，因為這些義子對他忠心耿耿，導致只知他命，不知皇帝令，惹來皇帝不喜。

  此乃阻止他升遷的原因之一。

  「罷了，散去一部分義子吧，只是誰都捨不得啊！」

  張亮很頭疼，但是最後還是忍痛割愛，從三千義子之中選了兩千五百多比較疏遠的，進行遣散。

  雖然遣散了，但是張亮始終告戒他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剩下的幾百名義子，都是忠心耿耿，掌控眾多權力的。

  張亮心想，「這下子，陛下該安心了吧？！」

  隨後又滴咕，「天師讓我檢舉軍中大老，用來遏制世家發展，嗯，原來陛下喜歡這個。」

  他開始提筆寫下十幾個名字，但是又從中劃掉了好幾個。

  「劉家不行，我與他有些交情；長孫家也不可，此乃外戚；李靖家，這，當初也算是我的老上司，若是檢舉，怕為人所詬病……」

  「唉，頭疼啊，到底檢舉誰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