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紅見他戴著帽子，不會凍著，說道：「好，那你去吧，中午早點回來吃飯，把先生也叫過來，今天娘和姑姑做好吃的款待先生。」

「嗯，知道了。」

順順答應完后，其他人都進屋去了，順順自己在院里，把小爬犁拽過來，往上面擺姜伯貴鋸完劈好的柴禾，擺好後用小繩子攏了一下，拽著從院里出來向西邊走。

姜家離學堂很近，只隔了姜叔貴家一個院子，他走沒多遠就要到了，可是來到學堂前邊的時候，卻聽有人叫他的名字：「順順，順順！」

聲音壓得很低，怕人聽到一樣。

順順轉頭看去，卻見竟然是親娘許春姑。

他看了一眼把頭轉向一邊，小臉變得冰冷，低頭假裝沒看見，推開學堂的院門，拽著爬犁就要進去。

許春姑見狀連忙跑過來，拉住他說道：「順順，娘叫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認識娘了是咋的？！」

順順賭氣歪著頭，說道：「不認識！我娘在家呢，不知道還有一個娘！」

許春姑聽了眼淚當時就下來，畢竟是當親娘的，就算對孩子感情不深，可也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當著自己的面兒叫別人娘，還說不認識自己，哪個女人能受得了。

「順順，你就這麼恨娘？你知道娘在姜家過得多委屈，你奶和你姑那麼欺負我，你爹也跟他們一條心，娘被他們趕出來，你不知道心疼娘，卻還和他們一樣，你對得起我么！」

順順不說話，眼淚卻掉下來了，十來歲的孩子，哪個不希望被娘疼，有誰願意自己的娘天天被人罵。

許春姑見他哭把他拽到一邊，躲在學堂院角的柵子旁邊，探頭探腦地向姜家那邊看著，又問道：「順順，你爹和你姑夫都走了？」

順順被她之前的話打動了一點，抹著眼淚說道：「走了，要好久才回來。」

「那家裡都有誰？周六紅那個賤貨在家呆嗎？」

雖然順順不忍心一直不理她，可是聽她罵周六紅也不高興，雖然他知道哪個是親娘，哪個是後娘，卻感覺得出來，周六紅對自己很好，現在也是自己的「娘」，怎麼能罵她。

他又生氣地看向許春姑，說道：「你幹啥罵她，她對我可好了，你罵她我不理你！」

許春姑氣道：「你個沒良心的玩意兒，她對你好能是真的么，全都是裝的！我罵她能咋的，行了，你不願意聽我就不罵，我問你她是不是經常不在家？」

「嗯，姑夫走了，她要去陪我姑，尋兒都被你們偷走了，我姑可傷心了！」

許春姑狠狠瞪他，尋兒丟不丟她不在乎，她只知道許趕生死了，家裡沒有頂樑柱了，自己在娘家呆著沒底氣。

「順順，那你知道家裡的銀子放在哪兒不？知道的話給娘拿點出來！」

順順驚呆了，眼睛瞪得老大，說道：「娘，你讓我偷錢？！」

許春姑戳了他一下，說道：「你說什麼呢，怎麼是『偷』錢？你爹的錢就是你的，老薑家那麼大家業，以後全都是你的，你自己的錢自己拿有啥不應該的，就是別讓她們看見就行了。」

「可是我沒長大，沒長大拿家裡錢就是偷，我奶說我要花朝她要，不能自己偷著拿。」

許春姑氣道：「你這孩子死心呢，你奶說的話能當準么，她給你能給多一點，三兩個銅板好乾啥的！讓你拿你就拿，娘現在都快餓死了，姥爺死了，你老舅也死了，家裡沒人賺錢，我和你老你舅媽都沒飯吃，你能看下眼是咋的！」

順順悶頭不說話，不想答應可是又不忍心拒絕。

這時學堂的先生從屋裡出來，看到門前停了一個小爬犁，爬犁上還綁著柴禾，他感覺是順順來了，叫道：「姜順，姜順，是你來了嗎？」

許春姑嚇得騰地蹲下，趴在雪地里不敢起來，小聲對順順說道：「快去，快回去吧，別忘了給我拿錢啊，拿了偷偷送你姥家去，不行就扔院里，別進院去，被別人知道會告訴你奶和你姑的。」

順順往地上看了一眼，轉身跑出去了。

他向這邊看，先生也看到邊有人，見順順出來，地上好像還有什麼，他細看了兩眼，見順順跑過來，問道：「姜順，你在那邊和誰說話呢？」

順順低頭拽爬犁，說道：「沒有誰，我在那邊撒尿，先生，你要的柴我給你弄來了，我娘說讓你中午到我家吃飯，她們做好吃的。」

「哦，好的。」

先生應了一聲，又向許春姑那邊看了看，轉身和順順一起進學堂了。

許春姑見先生和順順都進到屋裡，這才從雪地里爬起來，賊頭賊腦地跑過道，到對面從村邊的雪地里繞回到前街去了。

學堂先生不會做飯，從來到這裡之後，一直都是各家輪著請，沒人請的時候不是在柳家就是在姜家，今天家裡人少，周六紅便讓順順把他找過來了。

這位趙先生習慣這樣的日子，到誰家都不見外。

上午教過幾個孩子讀書，他便帶著順順和張湘語來到姜家。

今天早上過來的時候，張湘語哭鬧，不讓霍鐵硯走，柳翠香和張熙存便把她抱到柳家去了，中午過來沒見到霍鐵硯，摟著姜采月又問道：「娘娘，大伯走了，大伯不和語兒玩了嗎？」

姜采月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和霍鐵硯投緣，這樣捨不得他，說道：「大伯出門辦事去了，我們在家等他，過些日子他會回來的。」

「過些日子是多久？」

「娘娘也不知道，咱們都一起盼著，讓他早點回來好不好？」

張湘語癟著小嘴點頭：「好，我要讓大伯早點回來，教我打人，再也不讓劉牛牛欺負我……」

「沒事，他欺負你還有順順哥呢，順順會打他對不對？」

順順很懂事，見張湘語一直賴著姜采月，朝她拍手說道：「語兒乖，順哥帶你進屋玩去，姑姑有寶寶，不能總抱你。」

張湘語便跟他進西屋去了。

趙先生回頭看了一眼，對姜采月說道：「霍夫人，我感覺順順今天很不對，早上他好像見了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