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麟？」姜玉泉正準備走，才發現林麟還在看著那個人。

  林麟沒有轉身跟隨他們，而是來到那個男人面前，將一串方形吊墜放在那人面前。

  「你的弟弟在最後一刻說了一句話。」林麟輕聲說道，「他說他把照片弄丟了，對不起。」

  男人抬起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可林麟已經轉身離開。他覺得死者為大，這句話如果沒有傳達給這個男人，或許那個少年會死不瞑目的，即便他現在連那個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是這麼想的，所以這麼做了。因為這件事已經傳達到了，所以他轉身離開了。

  四人沒走多遠，身後便傳來嚎啕的哭聲，聲音仿佛能穿透整個隧道。

  男人的哭聲越來越小，越來越細。

  林麟他們也越來越接近通道的盡頭，所以他們並不知道那個人此刻在想什麼，也沒有看那個男人從自己的胸口掏出一根一模一樣的項鍊，上面吊著一模一樣的小方鐵片。那是個小吊墜，打開弔墜，裡面是一張照片。那是一個小孩子的笑臉，那麼燦爛，那麼可愛，可惜這張笑臉已經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其實不用這麼多此一舉。」朱泰明目視前方，「只要讓那個傢伙知道教訓就足夠了，沒必要把那個小孩的話告訴他。」

  林麟知道那是在對自己說話，可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那是他想對自己哥哥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連最後一句話都沒能傳達到，即便死了也會很遺憾吧。林麟不相信鬼魂什麼的，他只是覺得沒有傳達，無論是自己還是那個小孩都會覺得缺了什麼。沒有人對他說過，他就是這麼覺得。

  「我猜那個男人應該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吊墜才對，兩個人相依為命，總要通過一些什麼東西來連接彼此的心意。」朱泰明說道，「就像劉星芸送你的手鐲一樣，這是鎖鏈，剪不斷的。」

  「哦，原來如此。」林麟盯著朱泰明的臉。

  很平靜的臉，他的目光很堅定。平時的朱泰明與郭旭在一起玩耍，沒個正型，像個混日子的吊車尾。林麟沒見過朱泰明這樣，好像只要找准了目標，他就能找到一條最直的路線，然後順著路線走下去。

  林麟突然想到了在替補賽的場景，那個時候他沒見過朱泰明，可是聽阿雅轉述過，那是敢與她正面相抗的少年，即便只是逞口舌之力，卻面對杜漢雅，陸良成，曹毅德和齊武等人不落下風。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朱泰明？一時間林麟竟有些恍惚起來。

  「我的臉上有髒東西嗎？」朱泰明依舊看著前方，可他知道林麟在看自己。

  林麟收回目光，正著腦袋：「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好像懂得很多的樣子。」

  朱泰明笑了笑：「想問什麼直說就是，這麼拐彎抹角做什麼。我以前吃過五色丸，所以知道。」

  看起來他好像誤會自己的意思了。林麟剛想解釋，可朱泰明卻接著說起來。

  「我也是亂區的人，不過不是在訓練地周圍生活。地面統稱亂區，我住的地方離訓練地很遠，從小我就不知道那個地方叫什麼。」朱泰明平靜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臟只有別人的一半大小，從小體弱，到最後沒辦法，只能靠五色丸支撐自己的身體。」朱泰明說道，「不過我運氣好，正好秦家要做個試驗需要一些孩子，我報了名，然後他們給我換了一個心臟，所以我活了下來。」

  「試驗是普通的試驗，不會向傅盛那樣變態。所以不要想著我會加入秦陽的隊伍是想復仇什麼的，還有，我現在只有一個人，什麼狗血的親人橋段就不要聯想了。」朱泰明強調。

  「你剛才說大麻煩？」林麟問。

  「出口快到了。」朱泰明解釋，「原本的計劃在救出泉哥之後，我們需要靠旭哥的記憶力來逃離現場，現在看來不太行了。」

  前方的光點越來越亮，越來越大。三人衝進光芒中，發現在這間房間正前方有一扇門，轉動把手，門自動開了。等他們走出房間，看到熟悉的建築物，才驚覺他們就這麼容易出來了。

  咔擦一聲響，三人轉身，發現面前只有一堵牆。

  一切仿佛夢境般，但三人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境。三人長舒一口氣，仿佛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只有郭旭在朱泰明的背上，睡得十分安詳。

  「接下來，只能靠我們自己了。」朱泰明第一個從這種夢幻中走出來。

  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想找到一個人都不容易，這裡缺少攝像頭，即便打通了家裡的電話也無法描述自己所在的位置。在聽到王秀媽媽要自己原地待命後，林麟覺得應該聽媽媽的話。

  這裡應該與入口相距不遠才對，從時間上來看他們跑出來也不過用了半小時。房間裡面或許很暗，可現在也才中午。

  隨便講述了一下他們的情況，林麟便掛斷電話，因為他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朱泰明分析，警察一定回來，所以他們必須要解釋身上的槍傷是怎麼回事。朱泰明說過，他希望能放過那個男人，至少這次放過他。

  為了瞞過警察的盤問，也為了不讓自己的父母擔心，朱泰明很快便想到一套完整的說辭。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因為郭旭昏迷而且失憶，他們編造起理由來出奇的簡單。

  直到傍晚他們才被警察發現並最終帶了回去。在路上他們被詢問之前發生的情況。在朱泰明的幫助下，他們編造出一個三人與壞蛋搏鬥的故事，儘管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可最終還是從對方手中救下姜玉泉。最後他們好不容易從壞蛋手中逃掉，卻發現自己迷路了。

  沒人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加上朱泰明活靈活現的語氣，還有三人肯定的眼神，警察也只能將信將疑。畢竟他們在訓練地待過，即便沒了戰衣，戰鬥素質也絕對超過一般成年人。

  就這樣，四人平安回到了家。郭旭即便到了家還是在睡覺，第二個到家的是林麟。

  才剛下車，林麟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王秀媽媽。他的心裡突然一酸。

  手錶響了無數次，收到無數條簡訊，到最後還收到幾次電話，可每次自己都只是說警察叔叔有問題要問，現在不方便。原本就是從偏僻的地方回來，再加上被警察詢問，現在早已到了晚上，可哪怕這樣她還是在門口等著自己回來。

  「王秀媽媽，我回來了。」林麟擠出一絲笑容，好讓她能夠安心。

  她只是牽著自己的手，默默關上房門，一句話也沒說。

  王秀媽媽的手很溫暖，也很大，大到能完全包裹住自己的手掌。林麟能感受到那張手掌的僵硬，以及顫抖。

  「王秀媽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林麟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也希望王秀媽媽能說些什麼。

  她只是正常的給林麟做菜，鋪好床。直到最後，王秀媽媽也沒說一句話。

  林麟長舒一口氣，眼前的大門內，對他而言仿佛另一個世界。

  林麟攥了攥拳頭，最終還是走了進去。依舊是熟悉的場景，被破壞的現場變得與之前無二，各種飾品整齊地擺放在櫃檯前，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略微有些晃眼。

  「小弟弟，這次想選什麼呢？」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是昨天的那位大姐姐，她好像一點事都沒有一樣。一時間，林麟竟有些恍惚，仿佛昨天發生的事情都只是一場夢。

  是的，他又來到了昨天的小店。這一次，他將不再猶豫。仟千仦哾

  「昨天出現了那種事情，這個忘記還給你們。」林麟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

  掌心攤開，銀色的細鏈順著手掌邊緣滑落，只有一塊金屬片還躺在掌中。那枚金屬片已經徹底變形，沒有任何美感可言。

  「不小心弄壞了，不過也正是這條項鍊救了我的命。就像昨天姜玉泉說的那樣，這是一道護身符。」林麟說道，「這條項鍊我會賠的，而且我還想再買兩條項鍊。」

  「禮物是獨一無二的才行喲，不然可沒有誠意。」大姐姐笑著回答，「那是對你很重要的人吧？」

  林麟點頭，正聲道：「我知道什麼才是獨一無二的。大姐姐，你這裡有刻印機沒錯吧？我看到好多項鍊上有不同的圖案。」

  「沒問題，我帶你去。」大姐姐領著林麟走進一間小房間，「小型刻印機能夠自動對所選的飾品進行雕刻，並且有豐富的圖像供你選擇，你想要哪一個圖片？」

  大姐姐打開虛擬投影，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大片各種絢麗的圖片。林麟看都沒看一眼，他打開了自己的手錶。雖然手錶的虛擬投影相比較而言更小，更暗，可林麟一直盯著這張照片。

  那是自己與劉星芸的照片。

  那天正好星芸出院，劉雪融阿姨帶著星芸來王秀媽媽家做客。晚餐後，劉雪融阿姨與王秀媽媽收拾碗筷，自己則與星芸一起在屋頂看星星。那天晚上沒有下雨，星光很漂亮。

  也是那一晚，劉星芸說了自己是最強的，所有人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