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一大早趕到書店的時候，沈周已經在躺椅上躺了老半天了。
「老闆，你怎麼來這麼早？」
沈周懶得睜眼，隨口說道：「早睡早起習慣了，還有，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不要喊老闆。」
「那不行，打工妹就要有打工妹的亞子，我是書店的收銀員，你是老闆，那我當然要喊你老闆咯！」
「……你既然知道你是我的員工，那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我……」林玉怔住了，他說的也有道理啊，好像出現了不可調解的矛盾……
「不重要，你想怎麼稱呼都可以。」
林玉點點頭，但發現他好像看不到，就嗯了一聲，道：「老闆好！收銀小妹林玉前來報導！」
沈周不得不睜開眼看著她，見她穿的依舊是昨天的那件黑色羽絨服，摘掉帽子之後，頭髮也像是有兩三天沒洗的樣子。
「不錯，很有精神！不過，出門之前最好是檢查一下儀容儀表，羽絨服袖子在哪蹭的灰塵……胳膊肘那裡，頭髮也該洗洗了。」
「我也想啊，可是這個月的房租水電都還沒著落，在家裡做什麼都要想著節約，昨天我不到九點就關燈了，很難的好不好！」林玉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又把帽子重新戴上，帽子頂上毛絨絨的小球陷進去，看上去有些滑稽。
「有必要嗎？我都和你說了該吃吃該喝喝，沒錢了就跟我說，我肯定不會讓你餓著的。」
「有點不好意思嘛。」
沈周攤手：「這是你應該說的話嗎？」
「我是女孩子，臉皮很薄的好嗎！」
「行吧行吧，不過我是認真的，你現在雖然沒錢，但是我作為你的朋友，也是你的老闆，更何況你和我媽曾經也一起共事過，我幫你也是應該的，你就別逞能了，以前怎麼生活，現在也怎麼生活，最起碼吃飽喝足，收拾得乾淨利落吧？要不然書店裡有我這麼一個瀟灑帥氣的老闆，和你這麼一個邋遢的收銀小妹，別人還以為我虐待你。」
林玉天人交戰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懂我懂，我聽你的，今天晚上回去，我就把自己洗乾淨送過來，保證讓你滿意！」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奇怪，總覺得有點像古時皇帝臨幸後宮的操作，告訴哪個嬪妃說皇上晚上臨幸你，快點洗白白等著吧……
「咳，別扯這些沒用的，趕緊回到你的工位，第一天上班認真些，出了差錯可是要扣工資的。」沈周不想跟她扯皮，躺下之後繼續閉目養神。
林玉有一點點不爽，但也很快就忘卻了，眼下要仰仗他活著，那自然要對他唯命是從，萬一把他惹生氣了，扣工資可就後悔莫及了。
十二月底，春城的氣溫基本已經平穩了，最高也就兩三度的樣子，下雪的話會更冷一些，尤其是化雪的那幾天最是寒冷。
冬天晝短夜長，沈周每天早上起床都覺得渾身細胞都還沒睡醒，跑完步，吃過飯，被刺骨的寒冷刺激一會兒，好不容易有了些精神，回到書店，面對席捲而來的暖氣，他又有些困意了。
只可惜閉目養神大半天，也再難睡著。
「你為什麼不坐著？」
睜開眼睛，沈周就看到林玉板板正正地站在櫃檯前，眼睛時刻注意著書店門口的動靜，十分的認真敬業。
被沈周突然的一句話嚇了一跳，林玉拍了拍胸口，「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樣子，要是不認真的話，護士長看見了要挨罵的！」
「……你現在是收銀小妹，不是護士，哪裡有護士長來罵你？」
「額……我忘了我已經辭職了……不過雖然只是收銀，也要拿出十二分的認真，絕對不讓老闆失望！」林玉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什麼叫敬業，這就叫敬業！
沈周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才說道：「要不你還是坐下吧，你是收銀小妹，不是前台小妹，不用一直站著。」
「好。」林玉乾脆利落地坐下，不知是聽話，還是因為站的太累了。
「昨天發給你文檔，看沒看？」
「沒有。」
「……」
林玉解釋道：「你是十點半發給我的，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睡覺了，今天早上才發現，不過因為著急過來，就還沒來得及看……我現在就看！」
「十點半就已經睡覺了？」沈周忽然覺得有些熟悉，好像當年他經常這麼早睡，早睡早起的優良傳統一直持續到竹西搬進來，從那之後早睡的頻率就低了不少，直到兩個人開始住在一間臥室里，他就再也沒有早睡過了。
甚至再過去的小一個月里，他還經常奮戰到凌晨兩三點。
原來我這個月過得這麼辛苦……沈周想起來當初早睡早起的生活有多爽，而現在經常熬夜幹活的日子又有多辛苦。
怪不得建議情侶不要太早同居，這都是有道理的啊！
「省電，而且睡著了就感覺不到餓了。」林玉就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你……你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還好啦，慢慢適應就行了。」
沈周抱著胳膊，斜視著她，用審問的語氣問道：「吃早飯了嗎？」
「吃了。」
「吃的什麼？」
「吃的……我怕來晚了，就沒吃。」
「……」
這也太慘了，沈周忽然想起初中時一段悲慘的過去。那時他在鎮上的中學讀書，住在學校宿舍，每周的生活費只有不到四十塊錢，不吃零食的情況下是剛好夠用的。有一天睡醒，他發現口袋裡的錢沒有了，找遍了床鋪里里外外都沒發現，這才意識到可能是掉了或者是被偷了。
沈周不敢回家再找父母要錢，就這麼硬扛著，一整天不吃不喝，同學來問，就說肚子疼，總之不能讓他們自己沒錢了。
到了第二天，餓得實在受不了，就找前桌女生借了一塊錢……
現在一想，當時那個女生真的挺仗義，她也就剩兩塊錢了，還要分一塊錢給沈周，什麼叫同學情誼！
十年寒窗苦，有這樣的同學，再苦心裡也是暖暖的。
只可惜後來再也沒有聯繫了，這一塊錢有沒有還，沈周也忘了。
眼下林玉的境遇就和他當年一樣，已經不能稱作捉襟見肘了，都快一絲不掛了。
沈周指了指收銀台，不可質疑道：「看見鑰匙沒，擰開，對……拿五十塊錢去吃早飯，吃飽再回來。」
「不行，這不合適，現在是上班時間！」
「作為員工，你要做的是嚴格遵守老闆的話，讓你去吃飯就去吃，哪有那麼多廢話，快去！」
終究還是飢餓戰勝了理智，林玉只拿了十塊錢，「我會還你的！」
沒關係，我會從你工資里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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