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是一句詩，但是什麼意思呢？」竹西低聲默念，她對這句詩有印象，卻不太記得詩里所表達的思想感情是什麼。

  沈周從她手裡拿過紙條，稍顯青稚的十四個字落筆工整，當然在他看來是很工整的，這是他當初一筆一划寫出來的，在其他人眼裡或許算是潦草。

  「這兩句詩是說東邊有太陽，西邊卻落雨，同一片天空下天氣迥然不同，不是晴天又是晴天。」

  竹西微怔，道：「你只是把字面意思解釋了一遍，這不是等於沒說嗎？」

  「我是喜歡你的，但我卻不知道你的態度，無所謂你覺得你的心就像是捉摸不定的天氣，說是晴天吧，卻下著雨；說是雨天吧，卻又出著太陽。—以多變的春日天氣造成雙關，以晴寓情，比較含蓄地把兩件不相關的事物聯繫起來，表達我內心忐忑不安的微妙情感。」

  竹西腦海忽然浮現一幀畫面，身著校服的沈周正在看書，忽然他看到了一句詩，在詩的下面是釋義和賞析，懷春的男孩覺得這句詩完美契合了他的心情，便把詩工整抄錄下來，在某天他把這句詩悄無聲息地塞進了送給女孩的生日禮物里，怕她看見，又怕她看不見，就這樣一直忐忑不安著。

  想著想著，竹西忽然就笑了，沈周被她的笑容晃得有些暈眩，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他總是會沉溺在她三月春花般明麗的笑意中。

  「笑什麼？難道你覺得我這麼做很幼稚？」沈周有些緊張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覺得這件事是挺浪漫的，只是竹西的燦爛笑容里不知隱藏著什麼心情，他稍稍妥協道：「好吧……是有一點點幼稚，不過當時我還小嘛，有情可原，現在我就不會做這樣的事了！我……」

  沈周話還沒說完，一陣茉莉花香突如其來，緊接著他的嘴唇就接觸到另一處溫熱。

  良久，唇分，竹西美目流彩，笑吟吟地說道：「原來你以前就是個心機boy，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嗯？你沒有覺得幼稚嗎？這種事情怎麼看都像是小學生才會做的，初中生都知道直接表白了。」

  「不會啊，其實也挺有趣的，不過當時的我就算看到了，應該也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吧。」竹西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幼稚，對於表白這樣的事，從來都不會有一個標準答案。在溫婉月色下，送一束花給喜歡的女孩，莊重而真摯地說出我喜歡你，這是表白；把心意寫好藏起來，在不經意之間就送到了喜歡的女孩那裡，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期待著她能看到自己藏起來的心意，又害怕會被拒絕，不希望她能看到，這也是表白。

  而沈周選擇的正是適合他的表白方式，他的感情從來都不是猛烈熾熱的，而是潺潺流水般溫和，源源不絕，一點一點地滋潤到每一處。

  他用一張紙條，一句詩含蓄地告訴了竹西他的心意，這是他的表白。

  可惜而又值得慶幸的是竹西一直都沒有發現。

  「其實後來我一直都是心神不寧的，持續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也不敢問。就這樣到了我能明確感受到你對我的喜歡之後，我才慢慢忘卻了我曾這麼含蓄地向你表白過，直到今天我再次看見了這兩個藍胖子。」

  竹西胳膊輕輕用力，環抱著沈周的腰，養著小臉笑著看他，輕聲道：「你一直都是這樣，做過什麼事都不喜歡說，從來不貪功，卻也不會逃避責任。表白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也是藏得這麼隱蔽，要是能勇敢一點，我們也就不用等到大學畢業後才會在一起了。」

  「你還說我呢，你喜歡我，為什麼不表白，我記得你也不是我這種含蓄的性格吧？」

  「我怎麼沒有表白過！是你拒絕我了！」

  「咳……有，有嗎？我不記得了。」沈周當然沒有忘，高一下學期他就憑藉著個人魅力征服了竹西，可兩情相悅的男孩女孩們並沒有順利的在一起。

  這一切還要從淮左和清清的地下戀情被發現之後開始說起，因為這件事，淮左的父母被喊到學校，之後沈周也是無意之中聽到了他父母對清清的質疑和評價。

  這一刻，從來沒有想過家庭環境的沈周，終於意識到有些感情不是兩情相悅就能維繫下去的，有太多的因素會成為阻礙。

  知道了竹西的家庭背景後，沈周第一次因為家境而感到自卑，他從小到大在別人眼裡都是比較樂觀的，儘管他的家庭一直到他初中畢業之後才開始有好轉，可樸素拮据的生活條件並沒有給他造成壓力。

  可在面對竹西的家庭，面對她父母的那些話，沈周終於還是選擇了退縮，這一退就是七年。

  有些東西放在那裡，他是做不到視而不見的，哪怕是之前他和竹西剛剛在一起的時候，沈周還為此和竹西爆發了一次爭吵。

  沈周從來不覺得他有什麼優點是能吸引到竹西的，如果非要說，那大概是真誠了。

  直到現在，他好像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會喜歡竹西，誠然她確實長得很好看，不過也確實有些冷淡；相比之下文怡和清清同樣也很漂亮，而且熱情，但沈周卻對她們沒有任何心思。竹西或許也不知道喜歡他什麼，大概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比較舒服吧。

  「哼哼，還好沒錯過，要不然我得記恨你一輩子。」

  「你這也太記仇了點。」沈周已經很久沒有去想過去的那些事情，既然已經和竹西在一起了，那就不要總是回頭看。

  「不是記仇，十五六歲的喜歡或許只是一時興起，可一直到了二十幾歲仍舊喜歡，這真的是很難的事，所以要是不能在一起的話，真的會很遺憾，非常非常遺憾。」

  「應該是這樣吧。」沈周也不好說如果沒有在一起，他會是怎樣的心情。

  竹西小臉貼在沈周胸口，靜靜聽著他的心跳聲，喃喃道：「還好我們都沒放棄。」

  不知過去了多久，竹西從他懷裡出來，找了個盒子把兩個藍胖子公仔和那個面人都裝起來，隨口道：「其實你變化挺大的，現在你越來越直接了，毫不掩飾地偏愛我，不過有一點你做的不好。」

  「哪裡不好？」

  「你不能老是喊我的名字。」

  沈周愣了一下，道：「那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親密一點的嘛……」竹西手上的動作停了停，道：「比如親愛的？」

  「我覺得還是西西比較好聽，你的名字就是世界上最美的稱謂。」

  「……你說起土味情話還真是有一套，不想喊就算了，反正我也是一直喊你的全名。」

  沈周當然不會覺得親密一點稱呼竹西有什麼問題，也不覺得竹西喊他全名有不妥之處，只不過他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如果說想要換個稱呼，那大可早點提出來，但偏偏是在今天。

  「你是不是反悔了？」

  「反悔什麼？」

  「早上你答應我說只要我今天喊蘇定國爸，你就會一直稱呼我為哥哥，現在你又讓我喊你親愛的，這怎麼能行，我應該喊你竹西妹妹的。」

  「咳，我覺得你是想多了，我壓根沒有想到這些……算了，隨你吧，怎麼稱呼我都無所謂。」

  「狗？」

  「……你要是皮癢就說一聲，我讓你好好舒服舒服。」

  沈周乾笑道：「你就等著喊我哥哥吧，我喊你妹妹……白天哥哥妹妹，晚上死鬼寶貝，嘿嘿，想想還有些刺激。」

  「你的變態症真是越來越嚴重了。」竹西搖頭嘆息，全然忘記了她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沈周撇撇嘴，道：「哼哼，反正你也樂在其中，只不過你比較能裝。」

  「才沒有。」

  「不跟你說了，我去喝點水，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

  「……」

  神經病！

  沈周從竹西臥室里出來，剛走下樓梯就看到蘇定國風風火火地走到客廳。

  蘇定國也看到了他，不等他先開口說話，便抓著他的胳膊，「你來的剛好，我和你阿姨在後院給那些樹修剪枝葉，我已經累的不行了，你去接我的班。」

  「哦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