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重症監護室的時候，陳緣已經醒了，一個小時的緊急治療後，她的病情暫時得到緩解，不過這會兒還是很虛弱。

  陳媽和最近幾天一樣，笑眯眯的，絲毫沒有痛苦和崩潰過的跡象。

  「吳主任喊你們過去，是交代了什麼事嗎？」陳媽看到沈周和梅葉回來，便開口問道。

  梅葉咧咧嘴，道：「吳主任說緣緣的生命力很旺盛，骨髓移植手術成功的概率非常大，就是得讓緣緣能一直保持好心情，這樣有助於治療。」

  陳媽只知道吳主任在急診室說的話，那時候他說陳緣的時間不多了，可並沒有給出比較確切的日期。誰知道陳緣是還有一個月，還是一年呢？

  「我還有很多事沒做呢，當然要努力地活下去。」陳緣靠在床頭，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笑顏一如雪原之花。

  沈周想起來她和梅葉的那個理想，當時在早餐店聽他們說的時候還感覺很容易實現，可到了現在卻好似水中幻影。

  「到時候我們會種上最美的梅花，在新年的第一場雪，我們會帶著梅花，給小鎮的人們送去最誠摯的祝福。」梅葉不敢太用力地握著她的手，生怕一使勁兒就會弄疼她。

  陳緣笑笑，很開心地說道：「可不能全都送出去，我們還要賣錢的，要不然就沒錢吃飯啦！」

  「那就賣一半，送一半。」

  「還要給沈周寄過去一些，他女朋友應該會喜歡吧？」

  沈周點點頭，道：「每個人都喜歡好看的事物，更何況是好朋友送的。」

  「那就好……不過到時候怎麼寄過去呢？距離這麼遠，還沒送到就壞了吧……」陳緣有些擔心，秀眉也輕輕皺了起來。

  梅葉拍拍她的手：「那就寄空運，而且還是到付，郵費這種冤枉錢就讓沈周付好了。」

  「那你們可得多寄一點，要是只有一朵，那我可就不要了，還不夠郵費的。」沈周失笑道。

  「那就兩朵，不能再多了……我們辛辛苦苦種出來很累的……」

  「嗯……剛好我和竹西一人一朵，她一定也會很喜歡這個禮物的。」

  那天在早餐店，梅葉和陳緣隆重且非常認真地告訴沈周他們的理想——在梅花鎮最高的山上開一間花店。

  這個理想的來由簡單而浪漫，陳緣出生在梅花鎮，那裡到處都是不同品種的梅花，家家戶戶都會做梅飴酥。她的初戀以梅為姓，這似乎是巧合，但她更認為一切都是命運使然。

  兩個人在梅花鎮的生活自然也繞不開梅，他們在梅山朝飲百花之墜露，夕餐冬梅之落英，很傻，但很可愛。

  陳緣的一生都和「梅」有關，無論是梅花，還是梅葉，都是陪她共度一生的。

  而在往後的幾十年裡，陳緣忽然很想做一件浪漫至死的事情，她想要深居梅山，培育更多品種的梅花。

  她把這個聽上去很不現實的事情告訴了梅葉，意外的是後者很支持她的想法，於是這就成了他們兩個人的理想。

  親手種下梅花，採摘梅花換錢，不去想小鎮以外的所有，既扯淡又浪漫。

  沈周聽到這些後，第一個想法就是離譜，這樣的生活八成是要餓死的；不過轉念一想但也有可行之處，祖輩就是靠種地為生，種的糧食一部分用來食用，一部分用來換錢補貼家用，一部分留作種子，便是這樣過了一輩子。

  梅葉和陳緣也可以效仿，不用大面積種地，只種夠他們吃的就行。

  至於容不容易實現就另說了，還有願意折騰的心思就是一件很有勇氣的事。

  再者現在網絡發達，很多平台上各種離譜的東西都有賣，陳緣賣個梅花反倒很正常了。

  總而言之，他們的理想很美好，也並非遙不可及。

  聊過了理想，陳緣臉色紅潤了一些，似乎是想到以後的事情有些開心。

  「對了，我的日記本帶來了嗎？」

  沈周連忙從口袋裡把日記本掏出來：「我還在心飴坊買了很多點心……本來是打算寄回去給竹西吃的……便宜你們嘍。」

  「挺會找地方的嘛，心飴坊的點心是鎮上居民都讚不絕口的。」

  「是一個當地人告訴我的。」

  陳緣說道：「不過我不建議郵寄回去，心飴坊的點心都是現做現賣的，擱置太久的話味道就會流失一些，不過當天的好吃了。」

  沈周倒是不知道還有這回事，那既然陳緣都這麼說了，總不能把味道流失了的點心帶回去給竹西，還是到回家的時候再重新買吧。

  「那這些就麻煩你們了，全都吃完吧。」

  「這麼多我們哪裡吃得了，拿去和其他人分一分吧。」

  梅葉早就吃上了，這會兒聽到陳緣的話，他連忙站起身：「我就留一個梅飴酥，其他的沈周那拿去分吧。」

  留了一些，沈周帶著剩下的幾盒去了吳主任的辦公室。

  「吳主任，我買了些點心，吃不完了，麻煩您幫幫忙。」

  「吃不完明天吃啊。」

  「保質期就一天，明天就壞了。」

  「還有這回事兒？什麼點心這麼金貴？」

  沈周遞過去一盒，道：「我在陳緣老家買的梅飴酥，味道正宗，請您嘗嘗。」

  「梅花鎮啊，這確實是梅花鎮的特產，我還真是只聞其名，未嘗其味啊。」吳主任笑笑接過。

  「那您慢慢嘗，我還要去給病友送一些。」

  出了辦公室，沈周來到護士站，值班護士小雨嚴陣以待。

  「你來幹什麼？」

  小雨表情古怪，三分疑惑，三分嫌棄，三分生氣和一分的漫不經心。

  她還在為沈周說她腦子不好的事耿耿於懷。

  沈周微微一笑，帶著歉意說道：「那天說你腦子有問題是我不對，所以我專門坐了五個小時的大巴車，去給你買了最好吃的點心，還希望你能原諒我的小小過錯。」

  「你居然是來跟我道歉的？」小雨壓根沒有生氣，她又不會把那幾句玩笑話當真，況且確實是她回答錯了那個很簡單的問題。

  yes,iare？

  這要是讓英語老師看見，怕是要當場腦溢血。

  「還是想感謝你對陳緣的照顧。」

  「照顧病人本就是我們護士該做的。」

  「那是那是，只不過小雨這麼好看，總是想讓人特殊對待的嘛。」

  小雨冷笑，道：「你已經有女朋友了，說話注意點！」

  「老子就是來給你送吃的，哪那麼多問題？你要不要吧！」沈周把梅飴酥拍在桌子上。

  「那你這點心要是好吃，我肯定要啊！」

  「早這麼說不就得了，非得讓我發火。」

  小雨撇撇嘴：「哪有你這樣的，送個吃的，還把自己送生氣了。」

  「誰讓你老是扯一些沒用的，我給你送吃的，你接著就行，壓根不需要語言交流的。」

  「是你先開口的好吧！」

  「你再說是我先開口的？！」

  小雨嘿嘿一笑：「這是什麼啊，包裝還挺好看的。」

  「梅飴酥，非常補腦，你多吃一點。」

  「好……沈周！我腦子好得很！」

  小雨有些抓狂，而沈周只留給她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