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醫院這兩天多了十幾例食物中毒的患者。
大多都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子，只有極個別是成年人，症狀不盡相同，有的上吐下瀉，有的頭昏腦漲，最嚴重的已然休克。
林玉和其他幾名護士已經熬了一個通宵，近十個病房來回看查，不僅要咬緊牙關克服生理上的疲憊，更要忍受患者及其家屬常有的精神折磨，若是遇到不講理的，更是難纏。
忙活了一天一夜，林玉終於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得空歇了會兒。
林玉抓了抓三天沒洗的頭髮，油得蒼蠅站上都要打跐溜兒滑，肚子也咕嚕咕嚕沒出息地抗議起來。
她這兩天才吃了一頓飯，好在早上的時候有個熱心的患者家屬給了她一個蘋果，這才沒讓她餓暈在病房裡。
她坐在護士站的地板上，腦袋昏昏沉沉，隨時都能睡著。
當護士太辛苦了，下輩子打死也不能從事這一行，不僅如此，和醫院沾邊的工作都不考慮。
這是林玉這兩天想的最多的一句話。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林玉還記得當年報考志願的時候，街坊鄰居十有八九都勸她學醫，說是畢業好找工作。
我日他的墳！
工作是好找，也是鐵飯碗，可湯姆的這工作要人命啊！
每天被護士長罵，被患者罵，被患者家屬罵，吃不飽睡不好，風裡來雨里去，生活作息沒規律，好不容易盼到了發工資的時候，拿到工資條的那一刻，林玉只想說：我去他外婆家的香蕉皮！
這鬼護士，狗都不當！
我還年輕，我不想累死在醫院裡……
忽然間，她聽到耳邊有人在呼喚。
「小玉，小玉！睡著了？地上涼快起來！」
地上涼算什麼，能比我的心更涼？
讓我死在醫院吧，也好讓外人知道我是為了醫療事業壯烈犧牲的。
那人又推了推她，直到把林玉搖醒。
「周阿姨？您怎麼來了？」林玉晃晃悠悠睜開眼，才發現原來是周蓉秀來找她。
「快起來，別著涼了。」周蓉秀把她從地上攙起來，林玉一陣腿軟，隨時都能跌倒。
「這兩天辛苦你們了，你也別硬撐著了，快收拾收拾回家休息吧。」周蓉秀言語神情滿是心疼，這幾天醫院收了不少病人，醫生和護士都忙得找不著北，她也已經一宿沒睡了。
林玉差點就把「我馬上就回去」給說出來了，可話到嘴邊她卻想起自己是個護士，患者還在病房裡，醫生們還忙著診治，她這個護士又怎麼能安心回家休息呢。
罵娘歸罵娘，職業操守還是要有的。
「我還可以，您不也一夜沒睡？」林玉是很敬佩周蓉秀的，她畢業後來到這家醫院做了護士後，雖然和周蓉秀不是同一科室，也不歸她帶，卻是受了後者很多的幫助。此刻，連比她大二三十歲的周蓉秀還在堅持著，林玉說什麼也不會離開的。
「我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你才來一年，還沒怎麼遇到過當前這種狀況。再說，你負責給患者打針用藥，這可是不容出錯了，以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很難保證不會犯錯誤。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記得不要遲到。」周蓉秀拍拍她的肩，轉身離開，沒給她出口堅持的機會。
林玉太累了，她的全身細胞都在說：「你再不睡，我們可就睡了。」
我們一睡，你可就無了。
內心掙扎半秒，終於還是頂不住心力交瘁，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換好衣服，也不敢自己騎車回家，以她現在的狀態，騎電動車上路，那就真的上路了。
門口招來一輛出租，和司機說了地址，林玉倒頭就睡，靠在座椅靠背的那一刻，全身的虛弱乏力鋪天蓋地瞬間將林玉釘死，來不及有任何想法，她便昏睡在計程車上。
林玉並不是臨陣脫逃，不負責任。相反，她從昨天早上到今天中午，連續二十多個小時都沒閒下來，很多成年男性都無法像她這樣連續工作那麼久。
就像周蓉秀說的那樣，在醫院工作，最重要的就是細心，耐心。醫生也好，護士也罷，都不能以一種萎靡不振的精神去對待病人，這是對他們的不負責，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哪怕再怎麼心繫病人，也要保證自己本身的狀態是沒問題的，就像現在的林玉，即使她平時工作很認真負責，這個時候也很難相信她會不犯錯誤。
總而言之，醫院無小事，該休息就休息，一定不能死撐。
………
竹西上午沒閒著，她給兩個班的學生上了美術課程。今天她沒再像以前那樣站在講台上嗷嗷講課，沒人聽不說，她自己也累個半死。
從辦公室音樂老師那裡學到了上課技巧後，竹西存下來的美術鑑賞視頻終於派上了用場。
上午第一節課，學生們和往常一樣精神不振，這是大部分高中生早上的狀態。
竹西當年也是這個樣子，所以此刻不僅沒覺得他們有什麼不應該的，反倒有種昨日重現的感覺。
上課鈴響，竹西敲敲桌子，還是那句老生常談的話：「上課了，都精神點！」
學生們不情不願地抬頭，他們此刻唯一的想法不是考清華，也不是變成億萬富翁，而是：老師放過我吧，我想睡覺！
一個班五十多號人，一大半都昏昏沉沉的，眼鏡半睜不睜，好像隨時都能睡過去。
竹西又敲了敲桌子，說道：「今天我們不講理論知識，我找了一些很有趣的視頻，大家一起看一下。」
想讓一個呵欠連天的學生提起精神，那當然是給他找一點和學習無關的事。哪怕是讓他去操場打掃垃圾，他都很樂意地跑過去，而且全程都會樂呵呵的。
古往今來的學生大抵都是一樣，除了不想學習，其他什麼都想。
當聽到一向無聊的美術課居然能看視頻，學生們頓時來了精神，只要看的不是和理化生有關的東西就行。
竹西心驚，這辦法果然是有效果的。
這個時候，哪怕放的是喜羊羊，他們怕是也能津津有味地看到下課。
竹西沒說太多，打開教室的多媒體設備，登錄上自己的視頻帳號。
播放的第一個視頻正是關羽千里走單騎，磅礴大氣的背景音樂甫一響起就勾起了學生們的興趣。
緊接著是一隻平平無奇的握著毛筆的手，只見那隻手在畫紙上信手揮灑，就把關二爺的偉岸英姿勾勒出來，接著是描繪環境，山林，草木，懸崖，怪石。
就在學生們都以為一切正常的時候，關二爺的坐騎被畫了出來。那不是天下皆知的赤兔馬，而是另一個聞名遐邇的物件——二八大槓。
雖然阿婆主沒給出二八大槓的商標，但想來應該是鳳凰或者永久。
自行車一出來，原來期待著後續的學生們，頓時哄堂大笑。這種反差感讓他們覺得很是有趣，被後世譽為武聖的關羽關二爺，居然騎著二八大槓？
真是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了。
竹西很滿意他們的反應，一個視頻結束，她開口問道：「有趣嗎？」
「有趣！」
「還想看嗎？」
「想！」
同學們熱情高漲，哪裡還有睡意，都期待著看其他的無厘頭搞怪作品。
竹西隨手一翻，找到了另一個只看封面就讓人忍俊不禁的視頻。
視頻名稱叫做《山海經——摸魚》，聽起來像是正經東西，卻也只是聽起來。
視頻只有不到三分鐘，還是和播放過的視頻差不多套路，先把環境描畫出來，緊接著該畫山海經元素了。
只見阿婆主寥寥幾筆描繪出鯤的輪廓，又是幾筆畫出，一隻影視作品裡的鯤就成型了。
最後是最重要的，也是畫的反轉。畫的名字叫摸魚？誰摸魚？
阿婆主很快給出答案，她畫風急轉，在鯤的旁邊給出了另一個耳熟能詳的人物——奧特曼！
摸魚的居然是奧特曼！而且還是迪迦奧特曼！
離譜他媽哭離譜，離譜死了！
技藝如此高超，堪稱妙筆生花的阿婆主，居然畫的都是不正經的畫作。
果不其然，教室氣氛達到了**。
誰能拒絕奧特曼呢？
誰能拒絕迪迦奧特曼呢？
接下來，竹西又讓他們看了《獅子傲意圖》，傲意是傲意，獅子卻不是正經獅子。
因為那根本就是雙匯小獅子！
那是雙匯的商標！
離離原上譜！
這畫家是什麼神仙？
就沒一副正經畫嗎？
之後，學生們又看了《江上垂釣圖》，蝙蝠俠乘一葉扁舟在江上垂釣。
《樹下刺客圖》，刺客是正經刺客，不過他的名字叫伍六七。
《牧童騎牛圖》，牛是正經黃牛，牧童卻不是正經牧童，而是裹著被子的滑稽emoji表情。
整整兩節課，學生們看了清明上河圖，只不過裡面的人都成了貓咪。
也看了滑稽寒江獨釣，海綿寶寶賞月圖，以及最令人生草的三羊開泰圖。
三羊不負眾望，果然不是正經羊，而是喜羊羊！
經過了這些傳世名作的薰陶，想必學生們已經對繪畫產生了難以割捨的興致。
這兩節課，當真是師生同樂。
竹西終於發現，在教學方式上做一點小小的改變，原來會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收穫。
【作者題外話】：文中出現的畫作來自嗶站阿婆主李青儀,很有趣,感興趣可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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