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四日,申時一刻。
王家住宅。
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狂風壓著樹木發出刺耳的響聲,木窗也被大風吹的噠噠響,這一切猶如是鬼哭狼嚎,讓人毛骨悚然。院中的梧桐樹也被這風摧殘地破敗不堪,那些蓋在屋頂的瓦片也都啪嗒啪嗒地摔落在地上。
每一次摔落,躲在屋中牆角的王吉都會驚恐大叫。此時,他披頭散髮,猶如一個瘋子。王大福在一旁臉色陰沉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旁邊站著的一位美婦人則是哭哭啼啼不敢上前。同時,周圍也圍著八名丫鬟和小廝,也不敢上前靠近。
「陳煜……你是陳煜,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過我。」
「是我……是我……不對,我不該……從小……欺負你……」
「我不該……用棍……打你……」
「對,我……活該……我該死……」
「不……陳……陳煜,求你……放過我……我有錢……我有很多錢……我給你錢,求你……放過我……」
王吉哆哆嗦嗦的低聲呢喃著,雙手還緊握一件瓷器碎片,他割破了雙手而不自知。他用流血的雙手的指著王大福等人,表現的異常防備。
啪嗒啪啦……
又是一陣瓦片掉地的聲音,王吉驚恐的大叫著,雙臂對著空氣四處揮舞。
「老爺……老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管家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
而王吉就像是受到了驚嚇,反而揮動著更加劇烈,嘴裡還大喊著不要過來。
王大福扭頭看向管家,他雙目泛紅,大步走到管家面前,一巴掌就扇在他臉上,管家應聲倒地,竟是昏厥了過去。他掃視著眾人,問道:「以後誰要大喊大叫,猶如此人!」
周圍的丫鬟和小廝連連點頭,一個個像是鵪鶉一樣低著頭。
整個房間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眾人心驚膽戰,王大福的心情微微平復,冷靜下來,忽然,他感覺不對勁,為何聽不到屋外的暴雨聲。
「嗯?」王大福心中一驚,看向了門外,哪裡還有雨點降落。他大跨步走出房間,望向天邊,便見到一條連接天地的「颶風」席捲而來。
「龍吸水?!」王大福瞪大眼睛,驚呼出聲。
瞳孔一縮,王大福連忙轉身跑進屋裡,並關好房門,喝道:「快,立刻抓住王吉,將他塞進床下。」
小廝和丫鬟也急了,「龍吸水」這三個字猶如死神來臨落在了他們身上,求生本能之下,小廝們立刻張牙舞爪的向王吉撲去。
「啊,別過來,別過來……」王吉驚恐大叫。
慌亂之間,眨眼就有幾名小廝的手上和臉上出現了血痕,小廝們根本不在意,困住王吉後抬著他就往床底塞。
「快快快!」王大福爆喝道:「小廝都給我壓在床上。」
小廝和丫鬟面面相覷,有些猶豫。
王大福氣急敗壞,上前就踹了兩名小廝一腳,罵道:「賤種,都給我上去壓住!」
小廝目露恨色,只能上前壓在了床上,見有人帶頭,剩下三名小廝也全部壓了上去。
王大福見到兒子這邊已做好防備,便急忙拉扯小妾躲進桌下,同時對剩下的丫鬟喝道:「將桌子給我壓住!」
丫鬟們哭哭啼啼,沒敢反抗,只能壓在桌上。也就在這時,眾人聽到了「嘩啦啦」的狂風聲響起,噼里啪啦的瓦片掉落聲此起彼伏,牽扯著眾人的神經。
「嘩!」
眾人聽到了牆壁坍塌的聲音,伴隨著一些瓷器破碎、木桌倒地的聲音,窗戶和房門承受著這樣的颶風,發出啪嗒啪嗒的拍打聲。
隨著房門和窗戶開啟、閉合,王家宅院就像是萬鬼入侵,好不恐怖。
「嘩啦啦。」
躲在房間中的眾人再次聽到牆壁倒塌的聲音,他們的心神緊繃到了極點。就在這時,一根房樑柱猶如飛劍般直接破窗而入,刺入王吉的房間。
「啊!!」
丫鬟們驚恐大叫,出於本能的恐懼,壓在最上面的丫鬟滑落在地,向屋裡的牆角爬去。剩下的丫鬟好像找到了生的希望,紛紛落在地上向牆角涌去。
「混帳!你們這些賤種立刻上去!」王大福躲在桌子下怒喝道,可沒有一個丫鬟聽他的話。
這時,王吉所住的正房忽然被外面十幾米粗的龍捲風橫切而過,房屋瞬間坍塌。正房的房頂被整個掀起,外面的頂樑柱斜斜的砸進屋裡,躲在屋裡的眾人驚恐大叫。幾名丫鬟和小廝被強風捲起,隨後撞在牆上,掉在地上生死不知。
「嘩啦啦。」
房屋塌了,龍捲風斜斜的切過王家住宅向外面的田地席捲而去。
整個倒塌的房間狼狽不堪,那些人躺在地上東倒西歪。
還有意識的小廝和丫鬟都驚恐的抬頭,望著陰沉的天空。天災之下,他們無比慶幸自己還活著。不少丫鬟痛哭出聲,滿身都是泥污,原本躲在桌子下面的王大福用小妾的身體墊在自己身前,有一根房梁正好落在小妾身上,兩人生死不知。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道囂張的笑聲傳出,王吉披頭散髮,掃視著躺在地上的眾人,笑道:「死了……陳煜死了……哈哈……」
王吉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瓷器碎片,猛地扔掉碎片,眼中充滿恐懼,喊道:「不……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這裡是哪裡?爹……救我,人……不是我殺的……救我……」
王吉瘋癲的大喊著,顛顛撞撞踩著廢墟跑出了宅院。
幾個剛剛回過神的小廝和丫鬟連忙出聲叫道:「少爺!」
王吉像是沒有聽到小廝們的聲音,嘴裡嘀咕著:「這不是我家……這不是我家……我要回家找爹……我沒有殺人……」
王吉瘋狂跑著,終於,他看到了一座被水淹沒大半的橋,他興奮的大叫著:「橋……是橋……對……只要過了橋……就到家了……」
「少爺,別跑了,快回來!!」後面有兩名小廝和兩名丫鬟踉踉蹌蹌的追著,口中大喊。
「陳煜……是陳煜……」王吉扭頭一看,嚇得身體一抖,連忙加快了步伐。
拱橋兩側已經被洪水淹蓋,只留下了一個拱身,王吉踏著水就往橋上跑。只是洪水的力度根本不是王吉所能抗衡,腳下淤泥堆積,他進去的那一刻,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栽進了洪水中。
王吉在洪水中撲騰著,嗆了一口泥水,腦袋清醒不少,眼中滿是恐懼,嘴裡大喊道:「救命……救我……」
不管王吉如何呼喚,可他的身體依就被洪水帶著向下游而去。
「少爺!」小廝和丫鬟大驚,順著洪水的方向奔跑。
只是片刻,就不見王吉的身影。
「完了!少爺被洪水沖走了!」小廝絕望地大喊起來,緩緩地跪了下來。
兩名丫鬟哭哭啼啼,完全慌了神,直問怎麼辦?
還站著的小廝迅速冷靜下來,思考片刻恨恨說道:「還能怎麼辦,只能乘亂逃走,不然回去肯定會被打死。」
「不行,不行的,我已懷了少爺的骨肉。」一名丫鬟連連搖頭。
兩名小廝面面相覷,看向了另一位丫鬟,這位丫鬟也是梨花帶雨,哭喊道:「我也早被少爺破了身。」
怪不得這倆丫鬟能衝出來找少爺,原來是少爺的小情人。
「那你們回去稟報吧,就說我們倆下水救人,一同被沖走了。」小廝皺眉說道。
「可……」丫鬟欲言又止。
「我是想逃走,可不想背負殺人的罪名,難道你們倆想死在這裡?」小廝恐嚇道。
兩名丫鬟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就逃。
看著跪在地上的同伴,小廝悲從心來,王吉被洪水沖走並不關他們倆的事,可要是王吉真的死了,他們肯定會被陪葬。
他踢了一腳已經失了神的同伴,喝道:「不想死就趕緊跟我走。」
颱風過後,暴雨再次降臨,在蕭瑟的雨中,三十幾號人打著傘、披著雨衣在河岸邊尋找王吉的身影。
酉時,王吉的屍身終於在河岸邊被找到,只不過他全身被泥土包裹,氣息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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