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廓帖木兒,看來我們都要死掉了,可惜呢,還有好多,好多的風景沒有見到過。」
敏敏特穆爾騎在一匹黑色大馬上有些傷感地說道。
見一葉而知秋,在得知官兵圍了萬安寺,莫七俠身故的那一刻。
敏敏特穆爾心裡就知道自己難逃一劫。
岳不群也好,武當七俠也罷,誰都不會放過她。
父親汝陽王違背了誓言,結局就已敲定下來。
比起接下來的命運,敏敏特穆爾內心深處反而在擔心父親的安危。
「父王那邊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以父王對自己的疼愛,發生現在這樣的事情,必定是王府內部出現了紕漏,就是不知道他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敏敏特穆爾心中如此想道。
王保保騎著一匹瘦馬,位于敏敏特穆爾右前方。
這位小將軍扭頭望了表妹一眼,看著那張雅致美麗的臉上露出愁容,他恨恨道:「本將只恨當初圍攻武當山時,兵甲帶得太少。
早知如此,我直接把大營全部人馬,抽調過來。兩萬大軍壓陣,放火燒山,穩紮穩打,哪裡會有如此的局面!」
王保保心裡深處藏著無盡的感慨。
他和敏敏特穆爾一樣都是聰明人。
如今的情況下,絕對是難逃一劫。
現在沒被立馬殺死,不過是有人念叨著他們在出城時,會有一點的利用價值。
王保保又悄悄回望了敏敏特穆爾一眼,一想到表妹那白的肌膚,黑的秀髮,紅的嘴唇,想到那美玉般的人兒,竟和自己一起赴難,他的心裡竟悄然暢快了兩分。
「舅舅啊,舅舅,你為何如此的不爭氣,連一營的兵馬都看顧不住,枉你還自稱什麼天下兵馬大元帥。」
王保保在心裡咬牙切齒道。
他算是岳不群的手下敗將。
嗯,準確說是張三丰的手下敗將,岳不群的俘虜。
對於這幫反賊,他自然充滿了恨意。
可到了最後時刻,他發現自己最恨的人,竟然成了一直以來視作榜樣的舅父,汝陽王。
恨汝陽王給他的兵權不夠,恨朝廷,恨皇帝。
這股恨意的由來大概在於希望的破滅。
本來是有機會的——當初,被俘虜的時候以為自己會死,結果沒死成,反倒是撿回了一條性命。
岳不群和汝陽王談起了條件,也答應了放人的要求,只要做好彼此要做的事。
這一度讓王保保覺得自己又有了活命的機會。
在王保保看來岳不群和武當諸俠都是遵守信諾之輩,畢竟是江湖正道,所以他內心深處重新燃起了希望。
活著總比死了強一兩分,臨死的時間拖拉得越久,死亡真正來臨那一剎,也就越發地痛苦。
可比起這份痛苦而言,更加痛苦的則是在於希望的破滅。
不知不覺,王保保把嘴唇咬破了血。
然後,他聽到了駑馬的一聲聲的嘶鳴!
吁~
晨霧散開,城門緊閉,這一切和汝陽王給出的承諾背道而馳。
更誇張的是城牆上站滿了弓箭手,長街兩排的建築中隱隱又藏著火銃隊伍。
城門之下,左右是持盾的刀兵,正中間整整列了好幾個方陣的長矛手。
道路上灑滿了鐵刺,布置了陷阱。
若是岳不群預料不差,等他們一衝過去,說不定什麼鐵線網,絆馬索都會從四面撒來。
好上演一場瓮中捉鱉的戲碼!
岳不群一馬當先騎在最前面,左側是張無忌,右邊跟著的則是俞蓮舟。整個隊伍算得上令行禁止,老岳揮手的同時,眾人便勒住馬韁放慢了速度。
「汝陽王呢?老夫給你們十息的時間,若是見不到他,就將郡主,還有你們大元的將軍殺了祭旗!」
岳不群以無上內力吼道。
他耳朵甚是敏銳,暗處一道道箭矢上弦的聲音,都能準確無誤地聽見。
王不花伸頭朝下望去,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這個大太監揮了揮手,左右就有近衛打出令旗,幾個方陣的長矛兵整齊邁步,踏踏的腳步聲,極為的規律。
前排的長矛齊齊往前一探,尖銳的矛頭泛著金屬冷光,鐵甲之間,細密的摩擦聲響成一片。
方陣里的士兵訓練有素,沒有誰敢於說話,正是這種無言的肅穆,更加彰顯威嚴。
「別逼老夫!」
岳不群狠狠道,目光卻是已經打向了城牆上的那道身影。
武林高手在大軍中飛來飛去,實施斬首,也並非沒有可能。當年神鵰俠就用石子射殺過元廷的大汗。
城牆上面,那一襲黑袍神情囂張,面白無須的男子,想來是這幾支隊伍總的指揮。
若是能夠擒拿下此人未必沒有機會。
「等等,岳先生,聽小王一言。」
城牆上傳來喊聲,那白白胖胖的汝陽王總算是現身。
「王爺,你違背了我們之前的約定。」
岳不群冷著臉,語氣森寒道。
但實際上,他的內心深處則是微微舒了一口氣,能有的談最好。
一場場的鏖戰下來,老岳是從骨頭根里充斥著疲憊,儘管真氣恢復了七八成,可精神上的損耗,卻是很難在短短几個時辰內恢復過來。
岳不群都是如此,更何況其他人?
再則是老岳的任務在於把這些六大派的弟子門人平安給送出去。
屍陀林一役就死了不少,如今存活下來的人數已經處於任務警戒線的邊緣了。
再多死上幾個,那自己的一番苦心,也就徹底白費。
能夠不打才是最好!
心理上已經拿定了主意。
不過,岳不群表面上卻是沒有示弱分毫,他冷著臉,擺出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岳先生,還請讓本王看敏敏一眼。」
城牆上汝陽王一直手緊緊按住腰刀,眼神堅定而沉穩。
「開城門!」
岳不群低吼道。
一旁的張松溪最是機智,能揣摩明白老岳的心思,當即一個縱躍跳到馬背上面。
長劍出鞘壓著敏敏特穆爾嫩白的脖子上,兩人共乘一騎,戰馬從後往前,一步步踏進汝陽王的視野當中。
敏敏特穆爾暫時完好無損,但目前的情況可以說是格外危險。
城牆上下的氛圍分外焦灼。
「列甲!」
「不許列!」
王不花一個命令下去,傳令兵手上的令旗還沒打出,血光迸濺,汝陽王手上的寶刀出鞘,一刀把傳令兵的手臂砍斷。
王不花猛地扭頭與汝陽王對視,額頭間的青筋暴起。
「王爺,你要抗旨不成?」
汝陽王與其對視,眼神淡漠如虎。
「本王要敏敏安全,不會受到傷害。」
說話間,那柄腰刀頂在了王不花的胸口,刀鋒上的血跡還在淌滴。
誰知王不花一個太監,竟也有幾分悍勇,不僅半步不讓,反而是身子往前一挺,刀尖插入他的胸膛寸許。
王不花狠厲問道:「王爺,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本王只要敏敏安全!!」
汝陽王雙目赤紅,又壓進了一步。
王不花的血一滴滴往下落。
「開城門!」
汝陽王吼道。
城牆上吼聲喧囂,下方的士卒持槍的手開始在晃。
岳不群仰著頭冷冷看著這一切。
敏敏特穆爾眼裡淚花盈盈。
「不許開!」
王不花聲嘶力竭地大喊。
「本王禪精竭力,鎮壓東西南北十幾年,換不來聖上三個字嗎?」
汝陽王怒火騰騰。
王不花一把將那柄刺進胸膛的腰刀攥住,五指鮮血直流,沙啞道:「王爺啊,下官只遵聖令。」
大太監將頭高高抬起,仰著臉,下巴又瘦又尖,接著手上的指勁催發,咔嗤一下,竟是將腰刀生生掰成兩段。
原來這太監竟也有一身高明的功夫。
汝陽王驚懼地往後退了兩步,嘴唇顫抖,氣得面色鐵青。
城牆下方,岳不群等人一顆心跌入谷底,看來是沒法善料了,沖陣?麻煩啊!
鏗鏘。
一道長劍出鞘的聲音。
這記響聲不輕不重,但落在王不花的耳里,也足夠讓他警醒,王不花微微扭頭,眼裡一抹清冷幽寒的狹長劍光,不斷地放大……
太極劍最好是軟劍,只是軟劍難尋,精鐵長劍倒也足夠。
修長而指節分明的五指行雲流水般抽出精鐵長劍,純陽真氣覆蓋於劍身,獨臂近衛猛地一揮,一顆斗大的人頭飛起。
血光噴灑,王不花的無頭屍身晃了晃,撲倒在地。
獨臂人又微微往後退了兩步,避開血點,十足裝逼地說了一句。
「吵死了。」
接著,這位傢伙的目光一轉又落到汝陽王的臉上。
他揭下頭盔,微微一笑,溫言道:「王爺,下令開城門吧!」
沒錯,此人正是最早從隊伍里脫身的武當六俠殷梨亭,中間一度沒了聲息,沒想到最後竟是在最關鍵的時刻登場。
汝陽王呆呆的轉過頭,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道:「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殷梨亭努了努嘴,心裡覺得好笑,不是你把我安排進近衛的嗎?
不過該配合的演出,又怎能視而不見。
殷梨亭配合的冷哼道:「王爺,可想試一試小道這手太極劍的精妙?」
說話間,又把精鐵長劍架到了汝陽王的脖子上。
「小王不敢!」
汝陽王裝樣瑟瑟發抖道。
「還不速速打開城門!」
「諾!」
汝陽王嘴角微微勾起,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無頭屍體,鞋子踏在血泊之上,對左右命令道:「速開城門!本王是當今天子的叔叔,今日之事,願一力承當。」
城牆牆頭黑旗交叉打出,重達數噸的城門緩緩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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