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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大理寺捉妖那些年 - 第三一章 :都是燒餅惹的禍字體大小: A+
     
      九月九日:宜登高、賞菊、踏青、插茱萸。

      大周朝休沐日。

      道一三人起了個大早,在路上還沒有行人時,背著前一日便提前收拾好上山的東西,皆著著胡服勁裝,一人一騎,出了長安城一路朝南而行。

      天色灰濛便出發,不愧是金秋,路上的風帶著舒爽的氣息,還有秋后豐收的喜悅,「聽我的准沒錯吧,安道可還覺得此行虛度?」炫耀的某人隨後便吃了一嘴的風,還夾帶著一絲沙塵。

      不能隨意動武可不代表不能騎行,這只是一個對身體的考驗,策馬奔騰的王玄之,將頭稍往壓低一些,這才回話,「夷之所言非虛,待回了長安,你可將今日風光告知舒光,讓他寫一篇賦。」

      陳夷之一夾馬肚,驅策追趕,「安道說得對,那小子守個皇城,快把學業都給丟光了,回頭我去了哪裡,都讓他練習一下,別丟了我陳家的人。」

      苦課業久矣的道一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學習麼,大家一起才有動力呀。

      同樣呼朋引伴的陳舒光,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又舉起杯中清酒一飲而盡,果然秋轉涼了嗎,一杯酒下去,又暖和不少,方才的寒意已經沒有了。

      遂將這一插曲拋至腦後,又與友盡興起來。

      遠超二人許多的道一,這時不滿的回頭,「你倆再磨嘰下去,只能看落日了。」又回去把腰間的畢方鳥按回去,貪吃胖成這樣飛不起來的鳥,撿起來差不多就是成盤中餐了。

      哪像她慧眼識鳥,好生的養著它。

      騎行了一個多時辰,晨輝不慌不忙的為樹木、花草、行人投送光明。

      「我們三人都不用功夫,看誰先登頂,輸了的回頭去客似雲來做東。」陳夷之上下打量道一薄弱的身板,箇中意味不言而喻。

      道一笑眯眯的,「我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寺卿以為如何?」

      不太對付的兩人湊一起,總要一個人辯理,想到手下傳回來的消息,九宵觀之高太乙山不及,不由得笑道:「好呀,夷之,今日我便為你上一課。

      知己知彼,方能長勝。」

      說罷,他與道一已經往前竄出一步,落後一步的陳夷之馬上追趕。

      後來登高的學士,不由搖頭,「這些個年輕小子,當是第一回來登山吧,現下便用了勁,待會兒得在半路哭呢。」只是等他們緩慢的爬上山,見到不喘不急的三人,什麼話都不想說了,連帶著登高的興致都敗了幾分。

      「夷之(不良帥)說話得算話。」兩人異口同聲,可把他給氣壞了,「你倆作弊,先我一步跑算什麼本事。」

      聽到作弊那些個學士渾身豎起了刺,大周才穩定,還沒開始恩科,就有人不走正途了,剛想要看看是誰,就見到那三個用跑登山的人,再聽到他們說打賭,頓時沒了打探的欲望。

      難得休沐,三人坐在太乙山最高處,登高望遠,等待那一輪象徵希望的紅日冉冉升起,照亮整個人間,讓陰暗無所遁行。

      「在夷之為我們做東之前,今日的朝食便由我作東罷。」王玄之煞有介事的從他提著的籃子裡,拿出了一個乾淨的素布包裹,待打開後,才發現裡面還有細密的油布。

      將油布紙層層展開,順著熱氣的香味就散發出來了。

      三人都沒帶坐席,就這麼隨意的坐在山頂,一同望著那一輪紅日,自山的另一面徐徐升起,將整座太乙山都籠罩在其中,綠變成了柔和的綠,整個太乙山雜亂無序的色彩,因著一抹紅光表現得錯落有致。

      美輪美奐不外如是。

      道一餘光瞥見,好些個帶著文房四寶的,都已經在揮筆作畫作詩作賦了。

      陳夷之小聲嘀咕,「你別看這麼多人,純粹想要留住這盛景的人極小,觀他們下筆極慢,流水行雲便可知一二。還有一些則是想要揚名,他們有自信,這一回作好了一定能夠讓大儒刮目相看,得其提點一二。

      這類人虛偽得很,你少與他們打交道,吃了虧都不曉得。」

      這才是他跟著好兄弟崔文淵從武,不想從文的理由,絕不是他學問不行。

      道一有了解過,大周沿襲前朝科舉,與武將路子不同,如今士子除了特殊的,其他人則不像以前有人舉薦便行,需要科舉才能入仕。

      只待來年春闈再考,第一批秋闈落選,是這些人如今在長安逗留的原因。

      「咕嚕」一道不太和諧的聲音,沉浸在山色風光的眾人回頭,就見一波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趕著看日出,忘了帶朝食,爬了一個早上的山,早已是腹中飢。

      眼下正盯著王玄之手中的燒餅,肚子很不爭氣的直打鼓。

      年長的先生會心一笑,誰不是從年少過來的,再說那燒餅確實是香呀,那先生微眯著眼打量,將那三人中的兩人認出之後,就沒什麼心思了。

      旁人的還可商量一二,這兩人算了吧,從前的長安三霸之人,偏生的他們不知在哪裡看了什麼遊俠的故事,自封了個三俠,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即便是過去了十來年,觀二人如今行事,愈發不好糊弄啊,先生忙移開了眼,可這肚子真是餓得不行呀。

      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有眼力的。

      譬如在長安家中小有恆產,卻擠不進長安權貴圈子的,還有留在長安待來年參加春闈,以及拿著那點兒或許是家中父老的棺材本、全村人的希望、子女結親一類的銀錢,在長安呼朋引伴。

      這些人與王玄之三人同是生活在長安,可卻從未打過交道,平日參加的宴會也是不一樣,是以不曾有過交集,他們拿著手中的薄產,據傲的走到三人跟前,「這些銀子買你們全部的燒餅。」

      道一聞言頭也不抬,吃燒餅的速度卻是快了不少,那陳夷之更是直嚷嚷,「喂,你給我留點兒啊,那么小的個子,還吃這麼多。」

      「我還在長身體自然要吃得多!」道一據理相爭,毫不相讓。

      一群人自覺書讀得好,在家中受追棒,便是來了長安也是別人羨慕的存在,哪裡受得了這氣,就要上去理論,王玄之撣了撣衣裳,「我今日好像見著了修文館主、趙先生都來了這太乙山登高望遠。」

      兩位先生的臉那可是畢生難忘,小時還與文淵、夷之用箭射過數回畫像解氣,當時只覺得太可惡。今日瞧他二人出行,只帶了一個童子,既然如此,他便幫忙找一些弟子服侍吧。

      兩位先生乃是前朝大儒,受當今聖人所請,韓先生同意出山作了修文館主,趙先生依舊是半隱,做一個閒散的先生,可半點兒不影響二人,在天下學子當中的分量。

      修文韓館主德高望重那是權貴讀經史子集的明燈,而趙先生便是他們寒門子的希望,二人乃是知交好友,走的卻是不同的道路,可有一點是相同的。

      兩人都是讀書人中的楷模,是他們都想結識的存在。

      他們讀書考科舉是一方面,要是有幸入了這二位的眼,那才是搖身一變成了真正的讀書人,現在頂多就是識字人罷了,可剛才他們都幹了什麼?

      差點兒就在這兩位先生面前,露出了丑相。

      說要給錢的士子叫周時節,一下子便瑟縮了,要是他爹知道方才他的所作所為,非得打斷他的腿不可,其他人也不敢上前了,有一點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人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認出了兩位先生。

      臨走前,還不忘暗中撂下狠話。

      王玄之抖抖衣裳,絲毫沒有愧疚之心,早就認出學子中兩人,成日去平康坊花天酒地,偶爾為先生鞍前馬後,也是一種調劑,他這是學著道一日行一善呢。

      將人打發了,他去拿燒餅的時候發現,兩人吃得殘渣都沒給他留一點。

      「重遠兄今日來太乙山,可得為我們小露一手,一展平日先生所授啊。」那幾個學子似是為了找回面子,又湊一起高聲吟詩作對,談情弄賦,生怕什麼人聽不見似的。

      先前的那位老先生,和對面的老友接著下棋,「大周才三年,已經世風日下了呀。」

      另一位老先生卻摸著發白的長須,面上的褶子加深,「我看是有眼無珠才對。」

      為了應和周時節的話,那李重遠卻是搖著頭,好似興致缺缺,又帶了幾分誘惑的說道:「太乙山的景色,我們隔三差五便能看上兩回,賦詩都快重複了,也著實沒有意思。」

      「哦,重遠兄有何高見?」

      「我聽聞距離此地不遠,有一鎮名為下水,聽聞其風光,令人見之再難忘懷,我想若是有幸,也想去見識一番。」李重遠搖頭手中繪了山水的摺扇,很是瀟灑。

      「哦,可今日有些來不及了吧。」周時節有些擔心天黑了,他們進不了長安城。

      李重遠笑道:「距我所知那下水鎮在雍州,距離長安一個時辰,太乙山過去也近一個時辰。」

      「既然為時尚早,不若我們便趁此良機,前往那人間仙境下水鎮。」周時節說著無意間還瞥了一眼身著短打的道一三人,似是挑釁一般:敢來嗎。

      不遠的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十足的開始收拾東西,那什麼下水鎮從來沒聽過,竟然這麼有名,他們必須得跟著去見識一番呀,讀書人最愛的便是游看山水,此舉正合他們意。

      「哎呀僮兒快些,快些!」有主人在催促書僮收拾四寶等物,就怕慢了趕不上隊伍,看不見被形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下山鎮。

      有等不及的學子主動上前幫忙收拾,平日哪裡做過這等子事,反而是越幫越忙,倒讓僮子心塞不已,要不是主人動手,他們早就收拾好了。

      甚至財大氣粗的人,撿了要緊的就走,當場就把多餘的送人了,賺人筆墨,手中還有餘香哩,就是趕著來聽聽學子們的高談闊論,想從中受益的。

      今日倒是撿了不少好東西。

      聽說眾人都要去下水鎮,也是跟著一咬牙就去了,大不了今日不食這三餐,萬一見識之後,他們的學問長進,還能趕得急來年的春闈。

      旁邊也有不少豎起耳朵的學士,都忙不迭的整理好才鋪上的坐席,也選擇忽略了還有幾分喘的呼吸。這也是前人主張學子習六藝,上騎射課。

      看,這不好處來了嗎。

      瞧瞧那兩位老先生也是童子都沒帶一個自己拎著行李,在見著道一三人起身,也不遠不近的的跟了上去,身姿還挺飄然的,面色紅潤氣也不喘。

      浩浩蕩蕩一群隊伍朝著下水鎮而去。

      至於後來的攀登者看到空無一人,又有些狼藉的山頂。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應該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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