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年輕的女孩子，明明是最明媚的年紀，卻有這樣怨毒的眼神……

沈清韻渾身瑟縮，不禁有些害怕。

「清歡……」

時清歡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聲音，眼神迷離。

她咬牙，攥緊了雙手，聲音也飄忽起來，「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

「清歡，你冷靜點……」

沈清韻緩了緩，「外公他現在還好嗎？我現在，可以回去海城……」

「不用了！」

時清歡咬牙，爆喝一聲，眼底赤紅。

「你這孩子……」沈清韻眼眶也紅了，「怎麼一直這種態度？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你的母親，當年，我也是懷胎十月、九死一生把你給生下來的……」

「外公過世了。」

五個字，時清歡只用了五個字，就讓沈清韻閉上了嘴。

「？」

果然，沈清韻愣住了，獃獃的看著時清歡，彷彿不敢相信。

「你說……什麼？」

「呵呵。」

時清歡笑了，乜眼看她。

「溫曉珊，你聽清楚了……又何必再問呢？好，我可以再說一邊。外公，他過世了！」

她驀地，激動起來，指著沈清韻。

「外公他因為你，突發腦溢血、中風昏迷，他卧床十三年，你這個獨生女……卻沒有一天照顧在旁！他熬了十三年，等了你十三年，結果，你這個不孝的女兒，卻終究沒有回去看他一眼！」

「啊……」

沈清韻驚愕，眼眶潮濕，淚水涌了出來。

時清歡同樣是淚流滿面，咬牙說著。

「直到他臨終……你這個不孝的女兒，都沒有回去！」

「啊……」

沈清源肩膀垮了下去，她抽泣著，「那，那……那爸爸他……」

「啊。」

時清歡閉了閉眼，抬手擦擦眼淚。

「外公臨終前，是我給他擦的身子、換的壽衣……我想著，媽媽不在，這些事，就應該我來做！外公醒著的時候，多疼我啊，我做這些，是應該的！」

「唔——」

沈清韻捂住嘴巴，淚水簌簌往下掉。

時清歡看著她，深吸一口氣，說出口的話，像是釘子一樣，扎進沈清韻的心口！

「溫曉珊，哭吧！帶著你的懺悔，你就算是把眼睛哭瞎了……都不值得可憐！我倒是想看看，你還有什麼臉面，將來去下面見外公！」

「唔……」

沈清韻捂著嘴巴，艱難的抽泣。

這些事，她不知道……

她當年確實是不愛時勁松……

她和楮燎，年少相愛，卻不想，楮燎背著她，早就順著家裡的意思，結婚了！所以，她一氣之下，才會順從父親的意思，和時勁松結婚。

然而，結了婚的溫曉珊，也沒有辦法忘記楮燎！

和時勁松的婚姻，是她這輩子犯下最大的錯誤！

那些年，她一直想要糾正這個錯誤……

所以，在時清歡十歲那面，溫曉珊毅然決然，離開了溫家……她要結束那段錯誤的婚姻，和真正愛的人在一起！

她搖著頭，看向時清歡。

「清歡，我不知道，不知道……」

「呵。」

時清歡薄涼的一笑，連同看她的眼神，也是冰冷的。

「你當然不知道……但，這不能成為你不負責任的借口！」

「……」沈清韻愣住，獃獃的看著女兒。

時清歡心如刀絞，她沒有想過，和母親的見面，會是這樣。

沒有母女相逢的喜悅，沒有母女相擁的感動……她的母親，並不愛她！

時清歡深吸口氣，拿起包，「沈太太，謝謝你把錢包拿來還我……我現在要走了。」

說著，站了起來。

「清歡！」

沈清韻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時清歡頓下步子，看著她，「還有事？」

「你……」

沈清韻嘴巴張了張，很艱難的開口，「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她不知道父親溫崢嶸過世了，所以，才會想起來問一問女兒……或許她這些年，過得也不好？畢竟，沒有了溫崢嶸的庇護，時勁松又有了新妻和孩子，怕是會冷落她……

「呵。」

時清歡乜眼，薄涼的一笑。

「溫曉珊，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這個問題了。」

「……」沈清韻語滯，面帶愧色。「那麼，你過得……」

「告訴你，你能怎麼樣？」

時清歡沒有回答，她擰眉，搖搖頭。

「我啊，現在明白了……我不是你和相愛的人生的孩子，你不愛爸爸，所以連同我，也是不被你期待著來到這個世界的！那麼，我的事情，又和你有什麼關係？問了，又怎麼樣？」

說完，再不回頭，轉身出去了。

身後……

「啊，爸……」

時清歡閉上眼，聽到沈清韻撕心裂肺的哭聲，淚水，也跟著掉了下來。

只是，如今她這樣哭，又有什麼意義呢？十三年啊，一個女兒在父親病床前……消失了十三年，她這個不孝的罪名，是無法洗掉的了。

從大門出去，外面的雨還在下。

而且，雨勢相當的大。

老天似乎破了個洞，大雨瓢潑而下……

時清歡精神恍惚，想都沒想，直接走進了大雨里。

在這場大雨里，時清歡終於，放聲痛哭。

「啊——」

她嘶吼著，膝蓋一軟，跪倒在東門口的步行街上。

因為雨勢太大，這會兒街上並沒有什麼人，連店面的門，也都緊緊關閉著。時清歡跪在地上，大雨很快將她淋濕了。

她壓抑著嘶喊，「外公、爸爸……外公，爸爸……」

溫曉珊再怎麼難過，如何比的上她？她曾經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先後失去了外公和父親啊……這兩個人，都是在她面前沒的。

她親眼看著溫崢嶸斷氣，為他擦身、換壽衣……

而時勁松，竟是那樣血肉模糊的倒在她面前……

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她的身世原來是如此！這個世上，本應該最愛她的人、她的母親……卻從來沒有愛過她！

大雨中，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清歡！」

層層雨簾中，霍湛北渾身濕透，朝著她狂奔而來。

看到時清歡跪在雨滴里，錯愕不已，膝蓋一軟，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他還不知道，她今天發生的事，只是一把，將她緊緊抱進懷裡。

「清歡，我終於找到你了！」

「清歡，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