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到，出殯……下葬。

時清歡和時清雅穿著孝服，跪在墓前。此刻，在人前，時清歡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她要這個葬禮，風風光光的完成。

看著墓碑上，時勁松的照片。時清歡不由下意識的攥緊了口袋裡的懷錶……想起了她的母親。事到如今，時清歡越發覺得，溫曉珊真是狠心啊。

外公沒了，她沒有回來。

現在，和她有過夫妻之情、共同孕育過一個孩子的丈夫也不在了，她還是沒有回來。

冥冥之中，時清歡有感覺……溫曉珊活著，她一定還好好的活著。

出殯回來，時清歡將時清雅叫了過來。

時清雅頭一次，老老實實的在她面前站著，唯唯諾諾的喊了一聲，「姐、姐姐……」

「清雅。」

時清歡垂眸，嘆道，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遞給她。

「這……」時清雅抬起頭，錯愕的看著時清歡，「姐姐……」

時清歡勾了勾唇，「拿著吧。」

這卡里，是錢啊。時清雅不解，剛才時清歡不是說……她們休想從她這裡拿走一分錢嗎？

時清歡淡淡道，把卡塞到時清雅手上。

「這個錢，我是替爸爸給的。雖然，我非常恨你媽、也不喜歡和你媽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你，可是……你們終歸，是爸爸的親人！現在，爸爸沒了……我想，他在天之靈，也會擔心，你們吃不好、穿不好，爸爸沒了，你們總要活下去。」

時清雅握著卡，一時間心緒複雜難平。

她抬起頭，看著時清歡……這一刻，她方才明白，這個姐姐，她是比不上的！像她這樣自私、又冷血的人，拿什麼和善良、以德報怨的姐姐比啊。

「姐姐，謝謝……」時清雅聲音很小，幾乎沒有臉說。

「呵……」

時清歡笑了，搖搖頭。

「不用謝我，我還是恨你們的……是你們，讓我的家庭毀了，是你們，讓愛我的父親變了。不過，爸爸都不在了，還說這些做什麼呢？你走吧，以後，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們！」

說完，轉過身，背對著時清雅。

時清雅盯著她的背影，手心裡攥著卡。

終於，鼓起勇氣說到，「姐姐……我告訴你一件事，說完我就走，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你。」

「……說吧。」時清歡沒有回頭。

時清雅小聲說到，「我聽我媽媽說的……你的媽媽，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好的！我媽媽親眼看見的……你媽媽和一個男人，在家裡的車庫……」

時清歡驀地轉身，錯愕的看著她，「這個男人，是誰？」

「不知道。」時清雅搖搖頭，「我媽媽也沒有看清……但是她沒有撒謊，這是真的！」

時清歡怔忪，呆愣著說不出話來……她相信時清雅說的話，她知道，確實有這樣一個男人存在。就是這個男人，毀掉了她的家庭！應該，就是曾經藏在西河埂的那個男人！

「姐姐，我走了。」

時清雅看著時清歡，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時清歡重重的閉上眼，淚水滑下……

此刻，這裡再沒有賓客、沒有外人，只剩下她自己。她憋了一整天的悲痛，急需發泄出來……她難受的，快要撐不住了！

雙膝一軟，『噗通』一聲，時清歡跪在了地上。

她緊緊捂住胸口，失聲痛哭，「嗚嗚……啊……」

門口，噠噠……楮墨踩著步子，慢慢走過來。

看著悲痛欲絕的時清歡，楮墨蹲下身子，將她抱進懷裡。「好，現在可以哭了……」

「啊……」

時清歡抬起手，揪緊楮墨的衣襟，彷彿不這樣，她就會墜下萬丈深淵！

「爸爸沒了……他真的死了！楮墨，我現在閉上眼，還會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躺在我面前！楮墨……我沒有救爸爸！我沒有照顧好他！要我怎麼忘得了？他在我面前，那樣死掉！」

「……」

楮墨咬緊下頜，痛心不已。

是啊，這份傷痛……沒有人能夠幫她，時間，也許是唯一的良藥。

時清歡越哭越厲害，「他怎麼會跳樓？為什麼會跳樓？是突然就不想活了？可是，為什麼啊？明明……我們才剛剛和好，他說過，要好好補償我的，把這十幾年欠我的父愛，都還給我！可是，他還沒有還完，就走了！啊……」

時清歡嘶吼著，痛不欲生。

「清歡……」

楮墨很擔心，「你不能這麼哭，身體會受不了的。」

「啊……」

時清歡靠在他懷裡，搖著頭。

「我停不下來，眼淚它……自己往下掉。嗚嗚……」

突然，時清歡咳嗽起來，「咳咳……嘔……」

楮墨擰眉，拍著她的背，「清歡，不能這麼哭啊……你看，這都吐了！」

「咳咳……嘔——」

時清歡捂著嘴巴，衝到了外廊上，對著草地……真的吐了。

楮墨拿出手帕，給她擦嘴。「好點了嗎？清歡，我知道你難過、需要發泄，但是，你的身體也很重要……」

「……嗯。」時清歡撐著楮墨的胳膊，臉色煞白如紙，很是難看。

楮墨扶著她，「沒事吧？還要守夜……你先進去躺一會兒，不然晚上怎麼受得了？現在外面，有我、還有爺爺奶奶，你聽話，進去睡一會兒。」

「……」時清歡腦袋發暈，四肢發涼，胃裡還噁心的不行。

她點點頭，「嗯。」

楮墨聞言，立即將她打橫抱起，進了裡面的休息室，將她放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好，「好好睡一覺……我辦事，你放心。」

時清歡看著他，雖然和他的關係還弄不清……可是，此刻，她沒有力氣了。

於是，時清歡點點頭，閉上了眼。

楮墨關了燈，起身帶上門，出去了。

外面……

楮墨走出去，時爺爺和時奶奶正在待客。

這兩位老人，經歷了這樣的悲痛，卻還在撐著……當年也是他們，養大了清歡、照顧著她，這兩位老人，實在是值得尊敬。

楮墨走過去，朝時爺爺、時奶奶微微躬身，「爺爺、奶奶，辛苦了……去休息會吧。」

「哎……」時奶奶搖搖頭，「不用了，我們一把老骨頭，有什麼？只是，清歡可憐啊。」

說著，又抹起眼淚來，「清歡以後，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