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李衛真經過重重反思,認為如果要解開無名的身世之謎,或許有朝一日,真的要去一趟蜀山。
其實,自打無名沉睡過一段時間,又再次出現,說話便帶有蜀地口音時。
李衛真就已經懷疑,過去的無名曾是生活在雲蜀之地。
如今再有發現,無名竟然對青蓮劍宗里的事情,似格外的熟悉。
應該是唯有青蓮門人才會熟讀的詩集是一回事,最近傳授給李衛真的幾門道法神通又是一回事。
那些說不出來歷,但又威力驚人的神通道術,搞不好就是青蓮劍宗里的不傳之秘。
那兩名劍宗弟子,之所以會糾纏上來,很大可能就是當時有在擂台下觀戰,從而才有了認人的誤會。
這是李衛真自己推敲出來的。
這種誤認同門的事情會發生,其實也能理解。
畢竟,青蓮劍宗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宗門,龐大到門下的每一脈分支,實力都不亞於許多的一流宗門。
在這樣的宗門裡,除非能成為中流砥柱,才有可能被大多數門人所熟知。
對於那些比較普通的弟子而言,他們很多時候,就只有「認人」的份。
即便是在太一門那樣一個修士不多的小門派中,在李衛真昔日最揚名的那段時間裡,他都不敢說,宗門上下的人都認識他。
因此,李衛真很慶幸,能夠回答上那兩句實為「暗號」的詩句。
只是被來自青蓮劍宗的修士誤認成了同門,而沒有被視為偷學神通的玄門敗類。
後者即便只是被懷疑,後果都可以很嚴重,那是一種絕不被允許,及放任的宗門大忌。
因為,假如李衛真現在用新學來的那幾門神通,去為非作歹,特意去殺害一些正道修士。
人家要是能夠認出這些神通來歷的,必然就會把責任怪到青蓮劍宗的頭上。
故而,李衛真甚至有過一股念頭,便是再找上那兩人,不惜一切地把人殺死。
要是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難保它不會有被解開的那一天。
可這種誤會要是被解開了,對李衛真來說就成了一樁禍事了。
若是面對青蓮劍宗的追殺,恐怕逃入魔道,都難以脫身。
但這股念頭,終究也只是一閃而過。
理智上,李衛真是認為他可以把事情做絕的,他肩上擔著的,是要重振太一門的重擔。
隋文煙曾對他千叮萬囑,他一定不能出事。
但在道義上,李衛真還是下不了那樣的狠心。
這主要還是因為,假如在某一天,真的能夠證明,無名與青蓮劍宗確有前緣後續。
這不也將事情,推向了另一個難以化解的場面了嗎?
所以,這件事情暫時只能不了了之。日後行走江湖,也得更小心一些了!
翌日清晨,從穆薩的莊園出發,繞了好大一圈,才於巳時過半,抵達了位於星洲本島東南地區的阿培索郡。
星洲本島擁有十個海港,而規模最大的聖石灣港口,因由境外勢力投資建設,本地船隻反倒一般不被允許在那停靠。
至於剩下的九個海港,有六個在傀儡政權「巴魯王朝」的治下,另外三個則被北方的革命軍勢力,「星洲解放戰線」所暗中操持著。
現在李衛真他們所來到的阿培索港口,名義上便是巴魯王朝統治下的合法港口之一。
這個港口的規模不大,碼頭很是簡陋,一眼望去,停泊的全是中小型船隻,大多還是漁船。
因為港灣的深水線離岸較遠,除小型漁船能夠直接靠岸,藉助漲退潮便不怕擱淺外。
稍大一些的船隻,都得依靠長長的棧橋,既離岸碼頭,才能實現貨物的裝卸,或由小船去接駁轉運。
因而,無論是散貨還是客運,效率都十分受限。
除非能大面積挖深海床,不然這種有著明顯地理缺陷的港口,是永遠比不過聖石灣那樣的天然良港的,也不能指望它能帶動起什麼經濟發展。
當然了,聽穆薩介紹,當地政權也是有很多年沒有去治理這個港口了。
就連那些棧橋碼頭,都是當地漁民迫於生計,眾人集資修建的。
只因在近海的水域裡,已經很難捕到漁獲。就近出海捕魚,成了不太現實的事情。
要謀生,就得冒險去外海,就得換大船,要修碼頭。
再到後來,整個星洲海域,竟然都很難再捕到魚。
因為有許多外來的船隊,以更大型、更先進的漁船,在大肆偷捕。
那些大型的偷捕船,一張網下去,就是許多星洲漁民辛苦一年,都得不到的漁獲。
再後面的事情,便是許多星洲漁民,都成了臭名昭著的海盜。
且越來越多的人,在一出生,就要註定在將來走入這個行列。
抵達阿培索港口前,穆薩再三強調過,活躍在這處港口的人,大多數都是職業海盜,剩下的人便是海盜的家屬。
哪怕有人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名老實淳樸的漁民。但只要海盜團的召集號角一吹響,那他所偽裝的漁船,就會搖身一變,成為組成海盜艦隊的一部分。
所以,外人到達這處港口,不要去討論任何關於海盜的事情。
有些人,尤其是老人,是聽得懂好幾種語言的。他們相當敏感,以及敵視外來者。
但只要不亂說話,再有穆薩這位本地人幫忙打點,那便可以避免許多麻煩事的發生。
在一路忍受著許多當地人有意無意地打量下,一行九人,途徑一座又一座的棧橋。
每經過一處,穆薩都得停下來,然後跟船老大進行一番交涉。
只不過,每當提到是要包船前往玄空島的時候,那些船老大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不是把價錢提到離了大譜,便是直截了當地說:不做這生意。
直到有了更壞打算,可能要臨時改變計劃,去往別的港口再碰運氣時。
穆薩似乎是遇上了他的老熟人。
「嘿,阿克曼,你現在也上岸了?」
「穆薩啊?好久不見,你的身體還好嗎?」
「哎,老樣子,都這把年紀了,小病小痛,多少是會有一些的。」
與穆薩交流上的,是一名中年漢子,小麥色的皮膚,立挺的鼻樑,灰色頭巾下包裹著的是自然捲曲的黑髮。
這名漢子同時兼具著馬塔人與烏斯人的外貌特徵,在他的身體裡,至少是擁有著這兩族的血脈締結。
當然,或許對於他本人而言,烏斯人的血統,是發揮了更好的作用。讓他擁有著相對於其他船老大,更為強壯高大的身軀。
兩人在用馬塔語交流著,李衛真雖然不太會說,但能夠聽懂一些。
在他們的對話中,「上岸」一詞屬於黑話,指的是全職海盜被允許暫時脫離海盜團,做一些岸上的買賣。
當然在本質上,這類海盜仍舊是在為所屬的海盜團效命。而且有點自負盈虧的意思,不管有沒有賺到錢,每個月都得向上面繳納奉獻金。
不像普通海盜,屬於是有功就賞,有錯就罰,做多少事,分多少錢。
只不過,在行動上就會自由許多,要是運作的好,會比一般的海盜更有機會,真正回到岸上生活,就像是穆薩那般。
一番寒暄過後,船老大阿克曼在穆薩提及玄空島時,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看來,便是熟人也很難去賣這份人情了。
但未等阿克曼開口拒絕,穆薩便假裝不為意地眺望向遠處海面的一艘貨船,轉移話題道:「那艘船是你的吧?還好新的樣子啊!得花不少錢吧?」
阿克曼沉聲說:「我自己出一部分,幾個一起做事的弟兄也湊了點,又問蘇克借了一些。」
「所以說,我這邊也是剛剛起步,實在是冒不起……」
「只是借了一些?」
「如果借得不多,沒必要找蘇克吧?他開出的息口,向來都是不低的呀!」
穆薩少有的會打斷別人說話,但這一回,他總是試圖在交談中表現得更主動,並爭取掌握髮問權。
阿克曼被問得沉默了,顯然是真的被穆薩看出了一些狀況。
「對了,你家是有三個小孩,還是?」
突然,穆薩又話鋒一轉。
阿克曼也是這談話的轉變,感到有些疑惑,但在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說道:「上個月剛剛有了老五。」
穆薩頓時露出一副老人家的慈祥笑臉說道:「恭喜啊!已經五個了呀!時間過得真快,我記得你大兒子今年,也該有十二了吧?」
「應該是快十三了,我其實也都不是很清楚。」阿克曼難得地露出了一點笑容,只是笑得略顯尷尬。
穆薩繼續好像閒聊家常那般說道:「不管十二、十三,過幾年也都可以獨自成家了!不過你有想過,讓他也上船幫忙嗎?」
「但就算你不把他帶在身邊,他也總該會是跟著朋友,或是別的什麼人,去找點事做。孩子們長大了,就是會這樣的。」
李衛真在一旁聽到這裡,總算是明白到穆薩在打什麼算盤了。
穆薩是在以過來人的身份,去點醒阿克曼要考慮清楚一件事,那便是到底要不要,讓自己的下一代,也走上這一條路。
像他們的父輩那樣,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著那連靈魂都在被海浪拍打的日子。
見阿克曼陷入沉默,穆薩又及時給他補了一劑猛藥,說道:「我當年下船的時候,是因為我的孫子還太小了,我們都是彼此在世間唯一的親人。」
「我有責任去照顧他,希望在我有能力的情況下,給到他最好的。」
「可以說,我餘生最大的願望,是能夠看著他長大!」
「這趟出海,如果說冒險,我也有一萬個理由不願意。」
「但還真就值得,我這把老骨頭,再去冒險一次!」
聞言,閱歷亦是相當深厚的阿克曼,下意識地看了李衛真一眼,繼而深吸了一口氣,對穆薩說道:「五千金幣,我可以把你們送到玄空島附近,最多不超三海里,你們自己再想辦法登島。」
五千枚巴巴魯金幣,兌換為純金即約等於三千五百七十兩,再折匯率換算為靈石的話,即約等於四百八十三。
這真的是一個相當實在的價格了!
李衛真默默點頭,穆薩隨即便向阿克曼伸出手道:「老闆說,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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