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道華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沒入李衛真的眉心之後,後者當即眼前一黑,整個人竟是毫無反抗之力地癱倒在地。
倒地後的李衛真雙目空洞,那雙瞳孔在日光下非但沒有收縮,反倒還像是長在了死人身上那般,自然地渙散擴大。他的身體,也在無意識的自我抽搐著,就差沒有口吐白沫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隋文煙也是被嚇到了,開頭她見《群仙錄》倏然消失,還以為李衛真是不是在耍什麼詐,可看到後者緊接下來的那般弔詭模樣,她確信這當中是另有玄機。
其實,為了完全確認李衛真不是在耍什麼奸滑手段,隋文煙還踹過李衛真的腰腹幾腳,力道不重可也不輕,正常而言,能藉此看出破綻。
只是已經身處在不尋常中的李衛真,並未展露出更多的異樣,隋文煙這才完全相信了是《群仙錄》給搗的鬼。
甚至還慶幸揭開書頁的那個人,不是她自己。更暗想著,這本書或許根本就不是什麼仙家寶籍,極有可能是二師兄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後,在寶匣之中,所留下的一招後手。
一想到這個可能,隋文煙臉色一變,凝視著李衛真仍在地上抽搐的身軀,不禁冷笑道:「這就是叛徒的下場,跟我搶石匣?二師兄可是在天有靈的啊!」
說罷,隋文煙竟是舉起手中的赤色長劍,熊熊火光「唰」的一下,從劍柄處快速蔓延上劍尖,驕陽烈焰的光耀下,如同手握制裁之劍。
隋文煙的眉心有些許黑氣浮現,這是她自身所不自知的,而眼神也因此有了近乎陰翳的殘忍堅定!
「同門一場,看你如此痛苦,就讓我結果了你吧!」火光下,隋文煙眼神熠熠,嘴角勾起一絲戲謔般的微笑。
話音一落,烈焰飛劍當空斬落,緊接著「呲」的一聲,青煙急升,因火焰灼傷肉身而起。赤火燒裂皮肉,蒸騰滾滾熱血!
「啊!」
與此同時,一聲憤怒咆哮,驚天撼地!烈焰劍鋒被五指緊握,與倒地之人間隔著一臂之距,難以再斬落分寸!
火光與劍鋒之下,是李衛真那張憤怒到扭曲的面龐,他的瞳孔恢復了生者的光彩,且有怒火的倒影在躍動,「臭不要臉的,你趁人之危?」
面對咆哮質問,隋文煙的表情除了驚駭以外,更多的是羞愧與難堪,她磕磕巴巴地道:「我…我……」
好吧!事實擺在眼前,隋文煙實在找不到狡辯的話語。
李衛真顯然也不想聽她解釋,他那緊握敵刃的五指一松,讓那無辜的左手得以在烈火下解脫,整個人順勢往右側地上一滾,眨眼間已是整個人翻身而起。
「琤~琤」
緊接著,接連兩道爭鳴之聲響起,李衛真終於對眼前女子忍無可忍,他亮劍身前,殺氣無掩!
「給我剁了她!」
李衛真咬牙猙獰地對他那兩把飛劍下達號令!他的那兩把飛劍雖說品階都不錯,但終究不是孕育有劍靈的神劍,當然不會僅僅單憑主人言語,就能自行攻擊。
這句話,更像是李衛真自言自語的狠話,為的就是下定某種決心。當然,飛劍上所承載的殺伐劍意,卻是真真切切的!
「咻咻……」
一大一小的黃、白二劍,當即爭先恐後地殺向隋文煙。後者連忙回守心神,提劍招架。
隋文煙且戰且退下,亦是喚出第二把飛劍助陣。但本意卻不是為了二對二,而是找准機會,連忙御劍逃向空中。
然而,即使是去到了遼闊無邊的空域之上,隋文煙仍是覺得處處都好像有堵無形的牆那般。一黃一白的兩道劍光糾纏得她厲害,前者來勢洶洶,輕而易舉地牽引住了她的飛劍;後者因速度更快,時常神出鬼沒般地封堵她的退路,並暗藏要將她一擊斃命的殺機!
隋文煙乃是火法修士,而李衛真自是修習金系功法的翹楚。天地五行之中,火克金,那是山下人都知曉的事情。
強火克弱金,按理說,隋文煙得該是得心應手才是啊!
可偏偏,被祝無心批命,天生白帝司權的李衛真,他不弱啊!他那肅殺之極的白金之氣,可沖星斗,真是弱不得啊!
自打正式褪去凡鱗,成為修士之後,李衛真無論是對付同階,哪怕是越階鬥劍,只要對方不是強大異常,就鮮有說被壓制的道理。
火能克金,但你小小火苗,燒到油盡燈枯之時,又有何用?
再者,細看李衛真的那兩把飛劍。擁有渾厚土黃色靈光,透著重壓威逼的大劍巨闕,乃是戊土之劍;小巧靈活、穿梭無影,宛如飛天白蛇,且又寒風颼颼的長劍朔風,乃是己土之劍。
兩把各有特長的飛劍,雖為金靈之力所御,可底子依舊是土屬性的。火能生土,土又再孕育金靈,試問纏鬥之下何懼之有?
當然,隋文煙也是身經百戰,甚至在李衛真入門以前,她已經因為過人的殺力,而在太一門的年輕弟子之中揚名,要不然也不會被收為掌門弟子。
只是在過去的一年來,隋文煙身上的光芒,已經被冒出頭的李衛真給無形中奪去了。在對外的戰事裡,說殺力,論心狠,其實李衛真比她更讓人言之齒冷,背脊生寒。
若是燕青衣尚在人世,一定會欣慰收下這麼一個親傳弟子,他完全可以被培養成不輸令狐天的第二人。那麼屆時,太一門就能重現當年坐擁「雙壁」,震懾外敵的景象。
令狐天與李衛真的組合,完全有望超越上代「太一雙壁」,孟長夜與燕青衣。
每當有人說起這些猜想,當然也總會順帶提上一句「隋文煙又如何、如何」。畢竟,紅花也得有綠葉襯托,才能尤顯嬌艷奪目不是嗎?
那些私底下被人談論得天花亂墜的流言蜚語,總是能有意無意地傳入隋文煙的耳中。生活在一個大集體裡,就是有這般無奈,哪怕你不想跟誰比較,嘴巴也還是長在別人那裡。
隋文煙的心底是有一根刺,她自個清楚。但放在以前,李衛真到底是她師弟,她總不能駕著飛劍,賭氣登門邀架,證明她其實更勝對方。她只能勸解自己說,「我的道行修為終究更高,做好自己,靜待時日去證明便好!」
然而,如今機會也來了,還不是雙方必須都得點到即止的同門切磋,是可被視為生死之戰的死斗。也沒有了所有外界因素的束縛,縱有懲罰也是生死之分,這是可全力一搏的時候。
但到了這時,隋文煙這才發現,她的道行修為沒有占優,她的殺力沒有更強,甚至說她的劍術造詣,其實相比較也不過爾爾。
李衛真能一心二用,輕鬆駕馭兩把飛劍,發揮出伯仲之間的強大殺力。她隋文煙不能,她只能專注於一把飛劍禦敵,若是腳下不踩劍光,她甚至沒信心躲開下一次攻擊。
然而,李衛真可以單憑御風,就能飛得跟腳下馭劍的隋文煙一樣高,一樣快。
隋文煙得大汗淋漓地專注在戰鬥中,一招一式小心翼翼,腦中經過千百次計算;而李衛真僅是閒庭信步的在空中隨意轉換身形,似乎沒打得多認真。
但有一點很奇怪,既有生死之戰的氣勢,可兩人卻都沒有動用劍術神通,所以沒有打得鋪天絢爛,驚天動地。僅僅只有鋒芒之間的你來我往,當然更多的只是隋文煙被壓著打。
倘若,隋文煙祭出她那招曾照亮半個鎖雲關峽谷,如炎日降臨般燒穿趙駿胸膛的「炎無上」,或許能替她掙回點面子,可她並沒有。不是沒有機會施展,而是她仍舊極力壓抑著。
只因,李衛真也沒有施展劍術神通去擴大優勢。
隋文煙隱隱覺得,單憑這一點,或許她與李衛真之間,還有迴旋商量的餘地。
哪怕她剛剛確實對李衛真動了殺機,並且付諸行動。可她敏銳的直覺,仍是告訴她,堅持下去,便會有轉機。
「我們再講和吧!剛剛確實是我做錯了,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怎麼說,咱太一門就剩這點人了,你不是自詡重情義嗎?你真能下得了手?」
隋文煙竭力擋下一劍後,她覺得再這樣打下去,她會被耗盡所有靈力。到時候,真是死路一條了。便只好拉下臉皮對李衛真求饒道:「我剛才砍你一劍,現在我讓你回刺一劍行了吧?這樣打下去真沒什麼意思,你既然不願盡全力殺我,不就是想我對你求饒嗎?現在是我在懇求你了,你滿意了吧?」
李衛真低頭看了一眼他的左手掌心,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見骨的劍傷,還帶著點燒焦的味道。若不是他早些天突破了修為境界,肉身的堅韌程度又踏上了一個大台階,恐怕半隻手掌就被砍下來了,便不禁怒笑道:「我砍你的時候,你說那沒什麼意思;那你砍我的時候,有先問過我的感受嗎?你還真有意思!」
「那你要是覺得有意思,你就砍吧!我也站著讓你砍!」說罷,隋文煙竟是止住了所御劍光,張開雙臂,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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