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流島,是一處烈火堆積成山,岩漿匯聚湖澤,千里方圓雷雲壓頂的厄運之地!
自萬年前,這裡就已經是無數強大修士的埋骨之地了。
而這日,兩位劍道通神的年輕劍仙,正追隨著前人殘留下的劍意,要在此將對方置諸死地!
「我的好師哥啊!我為你挑選的這處葬身之所,足夠讓你榮耀了吧?」
火湖之上,一位高束馬尾,手執墨劍的青年,踩著炙熱濃稠的熔岩,自繚繞的濃煙之中逐漸顯身形。
而那滾滾煙塵,則被漸漸被那柄墨劍給吸收殆盡。
濃煙被扯走之後,墨劍青年的古怪造型,得以被完全暴露出來。外罩一件鴉青色大氅,裡頭再無衣物,但又並未袒露軀幹。
只因他的上身,自頸部到腰腹,都纏繞著一圈圈的素白布帶,就像是一具從古老儀式中走出的屍體。
那件鴉青色大氅倒是華麗精美,兩隻大袖上都繡有富貴繁花紋。那是一種萬綠叢中,盛開紅牡丹的刺繡圖案!
墨劍青年的神情陰狠桀驁,他活像一把劍,一把鋒芒畢露的殺生劍!
而墨劍青年的目光所向,正是那位前往月輪山馳援的神秘修士-鍾離華。
然而,鍾離華眉宇之間所顯露出的戰意,卻遠不如他的對手來得強烈。
鍾離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點頭笑道:「文師弟你大費周章的把我引來這裡,如此用心良苦,我很難不去認同這是一處好地方。」
「至於你說,要我比肩曾戰死在此地的劍道前輩們。這份榮耀自是大於登天,可我卻暫時擔當不起啊!」
神秘修士口中的文師弟,同樣是一位足以光耀星海的人物。
一劍書狂-文柏青,位列紫霄三英之一!
文柏青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漸露殘忍的嘴角。以讓人心生寒意的低沉聲音道:「你擔得起有餘!這片渾然天成的煉獄,就應該是為你這樣的叛徒打造的!」
倏然間,鍾離華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斬釘截鐵地道:「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背叛宗門?就憑那些莫須有的指控?笑話!」
「我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甚至還可以跟你回九華山,向宗主解釋這一切。但不是現在,你給我七天時間,七天之後,我跟你走!」
「倘若,宗主還是想要取我性命,只要是他老人家親自動手,我絕不反抗!」
文柏青連連搖頭,擺出一副「你這不是要我為難嗎?」的樣子。
他瞪大了眼睛,捂著胸口道:「我想師哥你真是誤會我了!我來這,可不是要和你講證據、講公義什麼的?我就是單純的想殺你而已!」
文柏青完全展露出一副壓抑了許久,終於得以一舒心中暢快的模樣。真情流露下,說到興奮處,還不禁手舞足蹈了起來。
「順帶一提,我可不是宗主派來的,他老人家可還念著你的好呢!可我也禁不住自己,想要為宗門做點實事的熱心腸啊?」
「身為一宗之主,他老人家怎麼能老是這麼偏心呢?這個污點,我得替他老人家抹掉才行啊!」
鍾離華已經聽明白一些話了,他怒喝道:「文師弟,你被人利用了!」
「別跟我廢話,一個死人,可沒資格對我說教!」
說罷,文柏青身上的那件寬鬆大氅,開始飄搖擺動,一身凌厲氣勢盡數外放。而他手上那柄如同侵染過香墨的飛劍,亦開始瘋狂湧出滾滾濃墨烏煙。
玄妙,真玄妙!只見那文柏青竟是以劍做筆,自他的劍光所勾勒下,那滾滾墨煙,或是化作萬仞青山,或是化作登山墨虎。
再繼而,鴻雁悲鳴、兩岸猿聲,江墨濤濤……就連那火海煉獄,竟也被融入到了這副氣勢恢宏的文墨丹青之中!
一切栩栩如生的玄妙景物,皆充斥著蘊含恐怖殺力的劍意,使得置身其中的鐘離華,根本無處可逃,只因他亦是那畫中一人!
天地做畫卷,邀君共鑑賞!
外界傳聞里,紫霄三英中最難對付的存在,並不是殺力第一的鐘離華。而是那劍走偏鋒,獨樹一幟,以文墨丹青之道,融合劍道的文柏青!
墨為陰,劍為陽。修陰陽,而不走五行,何人可擋?
特立獨行,正正就是那文柏青,張狂的資本!
「花里胡哨!有違劍者純粹!」
鍾離華怒喝一聲,右手五指一張一合,本命神劍「怒滄」已經握在手中。悍然一劍斬出,萬仞青山攔腰而截,滔滔江水橫斷而止。
再接一劍,降虎、落雁,猿聲倏停。
若再有第三劍斬下,這幅為困龍所繪的丹青墨畫,定當會被打回原形,如煙而散!
文柏青當然不會讓鍾離華得以輕鬆,其實,早在第一劍尚未斬落之前,他就已經再有手段在施展當中了。
文墨丹青,有畫豈能無字?一劍書狂之名,書法,才是文柏青真正的拿手好戲!
只見文柏青快速揮動劍光,如同奮筆疾書的文壇豪客,以潦草狂放的字體,列出一行行詩句!
孤燈殘影風飄葉,獨笑寒宵書簡焚。
狂夜毓生不遺恨,輕嘆人間勝敗分!
當最後一字亦被揮灑出時,狂風怒吼,天地頓生蕭瑟悲涼之意。
再有一劍即將斬出的鐘離華,竟是受到那二十八個大字所壓制,差點頹然跪倒。如不是及時收劍,守住心神,怕就不是一劍斬出,而是提劍自刎了。
文柏青提著劍,一步步走向鍾離華,止不住臉上地笑意道:「在我創造的世界裡,你憑什麼和我打?你拿什麼和我打?」
驟然,他的臉色又變得極為乖張暴戾,咬牙道:「紫霄三英的排名,對我來說,根本就不公平!拜師晚了那麼一點,年紀小上那麼一些,宗主不看好我?連帶得,我就得被你這條喪家之犬,給壓過一頭?」
「怎麼可以這樣子論資排輩?我搞不懂,你有什麼資格啊?」
文柏青的表情愈發猙獰,對著僵立不動的鐘離華,便是極快地斬出數百道細如墨線的劍光。
剎那間,鍾離華已是渾身浴血,搖搖欲墜。
文柏青止不住狂笑道:「哈哈哈……瞧瞧你,你算什麼東西啊?你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好丟臉啊?」
狂笑過後,性情多變的文柏青,又換了一副憤恨的表情,唾罵道:「從小到大,什麼龍鳳寶典,什麼東華劍解,什麼好東西都是你和阿軒兩個平分。那我呢?我算什麼?」
「我才是撿回來的嗎?我的祖先,替紫霄宗打下開府基業。我的父親,為宗門捐軀。」
「現在文家,就死剩我一根獨苗了,你們還想搶走我的一切?這公平嗎?妄想!」
嫉妒,實乃萬惡原罪!
在聽完文柏青的這一番肺腑之言後,鍾離華那一臉的痛苦神色,竟漸漸轉化為堅定的冷漠。而他那身一度消失的強大氣勢,也都一併通通歸來了!
「文師弟,我是多麼希望,你只是單純的被人利用,才被捲入其中!如今看來,你並非無辜啊!」
「你心術不正,往後的紫霄宗,或許可以沒有我,但一定不能有你!」
轟隆一聲雷光炸響,剎那間,這方炎絕地獄之上,竟開始降下了滂沱大雨。
水火交融的嗞嗞作響下,整座殤流島,完全被濃厚的水霧所瀰漫!
「你……你怎麼能?」心神駭然下,文柏青下意識地踉蹌倒退。
鍾離華把對眼前之人的失望,一概轉化為無邊的劍意,灌輸到怒滄劍中,聲若寒霜地道:「你不是問我憑什麼嗎?就憑大河之水天上來!」
霧色之中,一條千丈蒼龍,怒現龍威!
殤流島外,八方海水,滾滾匯聚,浪打孤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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