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被雷劈?」
金勝曼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李元璦其實也有些無奈,古人建屋舍樓院,講究鎮宅祥瑞。
灞水山莊規模如此之大,這鎮宅祥瑞必不可少。
霸下又稱贔屓,長壽吉祥的象徵,灞水山莊依靠灞水而建,莊內所有關於水源的用度,皆由灞水引入。即便是小西湖的湖水,也跟灞水戚戚相關。
以霸下作為鎮宅祥瑞,應情應景。
故而李元璦動用自己的關係,說動了閻立德親自設計繪製並且雕琢,居於灞水山莊的最中心處。
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有預感,建成之後果然如自己想像中的一樣,很有後世許願池的模樣,索性就起了許願池的名號,還開玩笑似的說起了許願池的由來。
結果不知怎麼的,傳了出去。
這下好了,來遊玩的人大多都屬於精英遊客,不差錢的主。
為討一個吉利,大把的人往裡面丟通寶。
李元璦只能每隔段時間打撈一次,不過李元璦並不差錢,也不貪這一口,每每打撈上來的錢幣都捐給了義倉。
義倉是隋朝民部長官長孫平在開皇三年針對連續不斷的自然災害提出的一項應對策略,就是說,讓老百姓每戶每年秋天拿出一石以下的糧食,儲存在街道辦事處的倉庫里,等到鬧了自然災害拿出來救急。
這項制度是極為高明的,但是在楊堅、楊廣手上徹底玩壞了。
楊廣不說雖給後人吹捧為聖君,但實打實的民賊一個。
楊堅倒是極其出色的,可最大的問題就是小氣,他太看重國庫的殷實。
義倉本是為百姓服務的,但是到了楊堅手上成了為國斂財的工具。
也就開皇五年,為了維護國家信用,義倉是出過幾次錢糧的。但是隨著時光的推移,只見老百姓每年不斷地交投保金,天災一個接著一個的犯,可就是領不到半分的賑災錢糧。
到了開皇十五年,更好了隋文帝直接下詔:「社倉,准上中下三等稅……」
直接公然收稅了!!!
隋朝國富民窮,決計不是一句空話。
所以將富甲天下的隋朝敗光,楊廣還是很有水平的。
唐朝改了隋朝這個弊端,沿用義倉,但僅限於賑災之用,落實的極為到位。別的不說,貞觀一朝的吏治還是有目共睹的,李元璦這錢捐贈的也很放心。
「要不要試一試?」
李元璦從錢袋裡掏出幾個通寶。
金勝曼將頭搖的如撥浪鼓一樣,拒絕道:「不了不了,我連投壺都玩不好,更別說這個了。」
李元璦說道:「那可不行,投壺是我朝最流行的遊戲之一。酒席宴會上除了歌舞,就是投壺,不會玩很吃虧的。正好這方面是我強項,不如我來教你?」
金勝曼訝然道:「殿下又懂?」
李元璦帶著幾分謙遜的道:「只是略懂……」他說著,手中銅錢抖動,一枚枚小巧的銅錢如長了眼睛一樣,飛進了霸下的嘴裡。
「哇哦!」
金勝曼忍不住驚呼出聲來。
霸下嘴巴不大,而通寶又小,他們離得還遠,這一手可比投壺困難的多。
李元璦又取了兩枚通寶,先後投擲了進去。
自上次遇襲過後,他就不曾落下暗器的練習,對於精準度把握的極為到位,即便不開外掛也能很好的命中目標。
「你也試試?」
李元璦將通寶遞給了金勝曼。
金勝曼見李元璦連中三元,也動了心思,覺得沒有那麼難,心動的接過,瞄了瞄嘗試性的一丟。
通寶居然帶著點點弧線只鑽霸下嘴裡。
金勝曼見自己居然投中了,興奮的揮動著手臂道:「中了,我也中了。不對,得許個願!」
她說著閉目了好一會兒。
李元璦在一旁笑著看著,秀色可餐,古人誠不欺我。
「好了!」金勝曼臉上笑容愈發綻放,「我們走吧!去別處看看!」
李元璦繼續帶路。
金勝曼忽的問道:「商王就不問許了什麼願?」
李元璦道:「反正也不會說,說了就不靈了。」
金勝曼道:「那可不一定!」
李元璦忙問:「那長公主許了什麼願望?」
金勝曼做了個鬼臉,笑道:「不告訴你!」
李元璦扶額明白,可以不說,但不能不問。
但其實金勝曼不說,李元璦心底也清楚。
如金勝曼這樣的女人,是沒有資格談情說愛的。
身為新羅至高無上的聖骨血脈,她註定要為新羅奉獻一生。
李元璦當初的悔婚也就是說說而已,他知道李世民不可能同意的。
李世民真要同意,李元璦這裡反而尷尬了。
李元璦是標準的華夏主義者,不論對錯一切以中國利益為上。真要娶一個以新羅為上的女人當正妃,那後宮就不得安寧了。
他可以接受金勝曼與正妃平起平坐,但不可能讓金勝曼來當這個正妃。
這是原則問題。
領著金勝曼逛了灞水山莊的住宿區,充斥著江南風景的庭院讓這位身在東北的新羅公主看得是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江南庭院之美,冠絕天下。
金勝曼驚嘆道:「長這麼大,第一次知道住宿休息的院子還能這麼美!若能住在這裡,睡覺都會笑著的吧!」
李元璦話中有話的道:「那可不一定!不過長公主如果有意,可以隨意來玩,將這裡當做自己家也可。」
金勝曼翻了個白眼,沒有接話。
李元璦又領著金勝曼登上了商王閣,站在閣樓上將整個灞水山莊都盡收眼底。
那一草一木,整個山莊的結構布局,盡收眼底。
看著自己的傑作,李元璦深深吸了口氣,大張著雙臂,道:「這個山莊只是開始,我的夢想是設計一個比長安城還要恢弘的城池。」
金勝曼看著身旁這個似乎在擁抱太陽的男人,眼中閃著異彩,微微的有些心跳加速。
果然這有夢想的自信男人是最帥氣的。
「那邊是一個馬球場?」
金勝曼指著商王閣邊上的一大片草地。
「是的!」李元璦說道:「這裡是全長安最好的草地球場,經常有人花大價錢包下這馬球場訓練。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盧國公名下的馬球隊,程妖精這傢伙財大氣粗,去年花了萬貫錢,包了一個月在此訓練。」
「萬貫?一個月?」
金勝曼低呼出聲。
李元璦道:「這還是友情價,換做別人,至少一萬五往上。在長安周邊,很難找到這種平原擴地了。想不到你們那邊也知道馬球?」
金勝曼眼中閃過一絲絲欣喜道:「是從你們天朝傳過去的,不只是馬球,還有弈、投壺、蹴鞠。不過最受歡迎的還是馬球……我們新羅的花郎勇士,也經常一起打馬球。我偶爾也會跟宮裡的侍婢一起玩,就是玩的不怎麼好。比花郎勇士們,差遠了。」
花郎是新羅的一種制度,屬於朝鮮古代武術,跆拳道的前身。新羅時代一個叫花郎的士兵憑藉這種武術一戰成名,被新羅國王召進王宮表演,賜名「花郎道」,在軍隊中推廣。
擅於花郎道的勇士就叫花郎,屬於新羅的特種奇兵。
李元璦道:「想學我可以教你!」
金勝曼意外道:「這商王也懂?」
「一般一般!」李元璦道:「好久沒玩了吧,上一次玩還是幾年前。在宮裡跟吐蕃隊踢,二十比十五險勝險勝!」
金勝曼驚嘆道:「那可不容易,這馬球好像就是從吐蕃傳來的,聽說他們可厲害了。」
「是挺厲害的!」李元璦說道:「在我上之前,我們一直給壓著打,記得當時比分是三比十五吧。在晚一點,就要讓他們贏了。」
金勝曼眨巴了眼睛,問道:「商王之前說你們二十比十五險勝?」
「是啊!」李元璦一本正經。
金勝曼尷尬道:「還真是很一般。」
「走吧!我們下去玩玩!」
李元璦叫上金勝曼,一起來到了草地上。
最開心是似乎不是他們,而是大虎。
首次感受到大自然的氣息,大虎在草皮上歡快的蹦躂著。
追逐著藏身在草地里的各種昆蟲。
突然它急急調頭向李元璦這邊跑來,來到翺麟紫的旁邊,吐出了一隻不知名的蟲兒「喵嗚、喵嗚」的叫了兩聲。
李元璦看得是大喜過望,這猞猁果然天生就有捕獵的天賦。
金勝曼道:「大虎真乖!」
李元璦拿出馬球往大虎跟前一丟,大虎立刻給吸引住了,猛的向馬球撲去。
李元璦球桿一挑,馬球停在了球桿的背面,避開了大虎的襲擊。
大虎反應極其迅捷,立刻就回首再撲。
李元璦輕逗手腕,馬球挑起,又度避開。
大虎樂在其中,由不信邪,不住的對馬球發動攻勢。
但是馬球就如黏在球棍上一樣,不論大虎怎麼鬧騰,都無濟於事。
金勝曼總算明白為什麼比分會是二十比十五了。
就這精巧的控球,在馬球場上還不大殺四方?
金勝曼心底突得有些羨慕那個徐家女了,能夠嫁給如此出色的郎君,也不知上輩子積了多少德。
時近黃昏,金勝曼次日還要去國子監上學,不能在山莊留宿。
李元璦只能將之送回四夷館,心底有著小小的遺憾。不過分別的時候,他還是從金勝曼的嚴重看出一點點不捨得。
灞水山莊是他的地盤,今日一切活動都彰顯著自己的優勢有點,果然大有奇效。
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灞水山莊居然成為了自己泡妞的一大利器。
長安裴府。
扶餘隆看著油光發亮的漆紅色大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崇玄署令居然擁有如此豪華的府邸。
他哪裡知道這個裴府,早年是何等的輝煌。
裴寂,那是高祖皇帝的真鐵哥們。
有臨朝,必請裴寂同坐,散朝之後也把他留在宮中,對他言聽計從,只稱「裴監」,從不直呼其名。裴寂所享有的待遇,滿朝文武無人能及。
武德二年,劉武周部將黃子英、宋金剛入侵太原,行軍總管姜寶誼、李仲文相繼戰死,李淵為此憂慮不已。
裴寂主動請纓,要求率軍征討,被任命為晉州道行軍總管,還得到便宜行事的特權。
結果胡亂指揮,唐軍大敗,死傷慘重。裴寂疾馳一晝夜,方才逃回晉州,直接導致晉州以東的城鎮則全部丟失。
即便如此,李淵依舊讓他鎮撫河東。
結果裴寂生性怯懦,沒有將帥之才,缺乏扞御之策,導致河東一地盡丟。
李唐方剛立足關中,老家龍興之地就給裴寂敗的精光。
若非李世民軍略無雙,極限救援,挽回敗局,李唐都有覆滅之險。
可就算這樣,裴寂依然毫髮無損,備受恩寵,甚至賜給裴寂自主鑄錢的特權。
只要裴寂樂意,就能無限制的給自己鑄錢花。
恩寵至極,毫不為過。
裴律師亦沒有想到百濟王子扶餘隆居然會上門拜見,慌慌張張的親自來迎,將之請入屋內。
扶餘隆一入府邸,瞬間有些傻眼。
漆紅的大門彰顯著府邸的恢弘,乾淨的麒麟展示著屋子主人身份的崇高。
但是一入大門,入眼就見陳腐落寞之狀。
花草枯萎,屋舍擺件壞舊,與門外景色,判若兩途。
裴律師有些尷尬,失去了刺史之位,一切收入來源皆斷絕了。
因為陷害至交,裴家人亦不齒他為人,不願提供資助,一直坐吃山空。
此番起復,在京為官,裴律師將所有積蓄花在了門面上,以壯聲勢,可實際家中經濟都要揭不開鍋了。
裴律師一臉尷尬,有點羞愧。
扶餘隆卻一副並不在乎的模樣,心底卻有譜了。
家道中落,卻還如此愛面子。
這一切表明,此人可以好好利用。
「裴署令,久聞大名了。在下最是仰慕大唐文化,昔日在褚相公府上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心裡便想,何人竟有如此風采。若是有緣,定然要好好結交。不想署令竟是裴家人,拋卻五姓,裴家第一。五姓不過是年代久遠,裴家才是英傑輩出,真正的飽學之士。」
裴律師作揖回禮,亦覺得面上有光,道:「王子過謙了,在下也久聞百濟王子乃人中俊傑,入京不過月余,名傳四方。百濟有王子,外來可期。」
兩個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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