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餐廳。

念清跟著顧清恆進去時，裡面，幾個女服務生同時看了過來，驚訝的目光，從顧清恆身上，轉到她身上，認真打量。

念清蹙眉，感到莫名。

其中，一個看似經理的女性，快步走來，熱情歡迎：「顧先生，你好久沒過來用餐了，還是老位置嗎？」

「嗯。」顧清恆應了聲，徑自上前，優雅地拉開一張椅子，轉眸，注視著念清：「坐。」

男士為女士拉椅子，是西餐禮儀的風度，無需驚訝。但——女經理默默挑眉，顧清恆何時為女人拉過椅子？甚至之前，和江晚小姐一起來用餐時，他也沒為對方服務過。

念清沒有多想，上前坐下，抬起頭，對顧清恆禮貌道：「謝謝。」

順著居高臨下的視線，顧清恆能眼尖瞥到，念清白希的脖子上，還有幾個淺淺淡淡的印子。

全是他，弄上去的。

至今，仍未能完全消去。

顧清恆眸色深深，走到另一邊的位置，坐下，莞爾道：「不用謝。」

女經理給他們呈上兩份餐譜，以及，介紹今天餐廳里，哪些食材是主題，哪些海鮮剛空運到。

念清一頁頁翻著餐譜，聽得心不在焉。

她中午，只喝了一杯特濃的咖啡，現在，肚子空空得難受，餓的。可這餐廳的消費，也是貴得離譜。餐譜上的價錢，只能讓人感嘆，顧清恆真有錢。

餐譜的後面幾頁，是一個個不同的情侶套餐，看圖片，非常之精緻。

念清一眼帶過，便就翻回前面的看，考慮著究竟要點什麼好。

顧清恆那邊，已經點好了餐，修長的十指，微微合攏，正目不轉睛地注視念清。

念清以為他，等得不耐煩，想著，乾脆算了，就點一份便宜一點的。一旁的女經理，卻神色一滯，不太確定地詢問：「顧先生，你點的這個是……情侶套餐。」

以為他不知道，點錯餐。

「我知道。」顧清恆微微一笑道，顯然，他知道。

念清詫異地抬起眼，看向顧清恆，眼神是諮詢他的。

「不喜歡？」顧清恆問她，深邃的目光盯著她，很認真。

念清曲起微顫的手指，笑著，只能搖頭。

無關喜不喜歡，反正，都是吃。只不過，以他們倆的關係，吃情侶套餐，會不會太……

終究，不好說。

「小姐，你還需要點些什麼嗎？」女經理在確定顧清恆點的是一份情侶套餐后，詢問念清。

其實，兩人食量已經夠了，他們餐廳的情侶套餐，都是特製的全套，無需再點其它。

「……不需要了。」念清合上餐譜，遞給女經理。

女經理接過，對她深深地笑了一笑，才離開。

念清蹙眉，仍舊很莫名其妙。

她看了眼顧清恆，看見他單手側著臉，眼神，在她身上流轉，慵懶。

念清低下眸，拿起水杯，喝了口，對方緊隨的目光，彷彿，灼灼地落在她濕潤的唇瓣上。

專註。

念清艱難地咽下口中的水，迅速舔了舔唇，尷尬地開了個話題，問顧清恆：「你經常來這裡用餐？」

「最近，沒來過。」顧清恆搖頭，盯著杯中的水，喝了一點，微笑地對念清說：「不過，我第一次點這裡的情侶套餐。」

念清喉嚨一緊，干喝著水點頭，不知所措的。

敢情，她是第一個跟顧清恆吃情侶套餐的女人？難怪，這裡的人，看她的目光，很古怪。

「你很渴？」顧清恆看念清，一直在喝水，勾唇，將自己喝過的那杯，遞給她：「我的這杯，給你。」

念清微微愣神，遲疑地，伸手，接過——她今天，已經拒絕了顧清恆幾次，在這點小事上，她，不敢再拒絕他。

「不喝？」顧清恆挑眉，沉著眸看念清接過，便擱下。

「等下先。」念清淺淺一笑，在拖著。

很快，情侶套餐上來。

未來小姨子與未來姐夫，共度一份浪漫的情侶套餐，畫面，詭異。

念清拿起刀叉，微微抿唇，遲遲沒有吃——她是餓的，但和顧清恆一起吃情侶套餐，心臟得強。

抬起眼，看著顧清恆正優雅地切著自己那一份，專註的神情，彷彿，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項目。

垂下眼，念清自詡鎮定地切了一小塊，吃下，味道很好，正想再吃時，一隻好看的手，伸了過來，將她那份，與他那份，交換。

念清看著已經被顧清恆仔細切好的魚肉，愣愣道：「那份，我吃過的了。」

「嗯。」顧清恆不為所動，就著念清吃過的，切下一塊，放入嘴中，繾綣品嘗。

性感。

念清霎間覺得喉嚨乾乾的，隨手，拿起旁邊的水，喝了一半，才猛地發現，這杯水，顧清恆已經喝過的了。

差點，嗆住。

她，一時沒留神……

念清頂著顧清恆投來的關注目光，硬著頭皮擱下水杯，低頭，拿起刀叉，安靜地吃。

假裝，什麼都曖昧都沒有。

只是，臉，在發燙。

用餐中。

餐廳的女經理，一直有密切留意顧清恆這一桌，也有看到顧清恆對他帶來的年輕女子，很無微不至地在照顧。

這時，一個女服務員從樓上下來，在她耳旁，說了兩句。

女經理點下頭，走向顧清恆，等了很久，才不好意思道：「顧先生，霍之先生在樓上，他想請你上去喝一杯。」

霍之？念清暗忖，並不認識。

但她看到顧清恆，已經放下刀叉，顯然，他認識的。

「替我轉告他，我今天是自己開車來的，不方便喝酒。以及——」頓了下，顧清恆並不打算上去，霍之對他的私人矛盾，極深，會請他上樓，也就一個原因——「告訴他，江晚還沒回來，讓他不用再來找我。」

「好的，顧先生。」女經理明白地離開。

念清一直默默在吃，心思，瘋轉。

江晚，她知道是誰，同事經常會提起——遠輝的負責人，與顧清恆關係密切。金泰灣的項目，一開始，就內定給遠輝，也是因為江晚。

現在，因為她的原因，也因為江晚正好不在，顧清恆遲遲沒將項目落定給遠輝，是有意要擱淺下，或，轉合作。

那麼，等江晚一回來，遠輝那邊肯定會有所行動，項目，應該就重歸他們，念海也就能徹底死心。

她，也不用再給顧清恆什麼答覆。

吃了口配菜，念清蹙眉，真想問顧清恆，江晚什麼時候，回來？

「在想什麼？」顧清恆直視地看她，突然開腔。

「沒。」念清立即收起心裡的小心思，微笑。

之後，霍之沒再讓人下來，請顧清恆上去喝酒。

用完餐。

念清恰當剛飽，情侶餐的兩人分量，還是很合適的，雖然，她和顧清恆不是情侶，吃得，尷尬一點。

念清以為，吃完，結賬，就能走人。

可女經理，卻將一束玫瑰花，捧到她面前，笑意深深地遞給她：「我們餐廳會給點情侶餐的客人，送上一束玫瑰花，當做祝福。顧先生剛才點的，是最貴的一個，這裡面，有三十朵玫瑰花，代表，請接受我的——」

「行了。」念清嚇得趕緊打斷，怕聽到最後的一個字。她看了眼俊顏淡淡的顧清恆，攥緊手指：「能不能，不要？」

「收下吧，既然是送的。」顧清恆聲音微冷，目光定定地凝著念清，帶出迫力。

女經理心領神會，連忙將玫瑰花束往念清身前一送，只差，沒往她的懷裡塞。

沒法拒絕。

念清顫著心尖，不得不伸手，接受這一束寓意頗深的玫瑰花，輕聲道：「……謝謝。」

顧清恆勾唇一笑，目光，轉瞬被凝住，看著捧著一束玫瑰花的念清，花的嫣紅，與她的白希，很般配。

「顧先生，我們還送一張卡片，請問，你需要在上面寫點什麼嗎？」女經理拿出一張心形的卡片，低下身，詢問。

他們餐廳的主題，一直是圍繞著浪漫的，平時，來這裡吃飯的情侶也不少，在這方面，他們做得比其它餐廳，精緻細心。

「給我。」顧清恆伸出手，女經理便將卡片，放上。

他擺弄了一下卡片，挑眉，似很少見這種玩意兒。抽出胸前的鋼筆，他在上面，不知道寫了什麼，完事後，合上卡片，好看的手一遞，看著念清，不容拒絕道：「拿著。」

念清乾笑，僵硬地拿著了，不敢問顧清恆，在上面，寫了什麼。

心，快要被他嚇死。

……

***

回到公司，顧清恆將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場，並不方便讓人看到他和念清，同出同進。

念清解開安全帶，想下車的，但手裡的玫瑰花，讓她蹉跎地看向顧清恆，遲疑開口：「花……」

「你拿著，我一個男人，不需要花。」顧清恆淡淡道，忽而轉眸，盯著念清問：「還是，你要扔掉？」

……扔掉，念清不敢。

想了一下，念清壓下心亂，當做若無其事——「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車門打開了一點點，卻被顧清恆叫住，念清回頭看他，蹙眉。

只見，顧清恆突然靠近上來，屬於他的男性氣息，嚴密地包裹著她，快要緊張得喘不過氣。

念清緊緊攥住手，考慮，要不要推開顧清恆。

「你這裡，還有點印子，把衣服扣上，不要讓人看到。」顧清恆說著，薄繭的指腹，已經觸摸上念清頸上的白希肌膚，只稍一下，他便頓住手，沒再過分下去。

他將念清衣領上的幾顆鈕扣，逐一扣上去，遮住她的膚色，很紳士。

「可以了，走吧。」輕輕拍了下念清，顧清恆說道。

念清深呼吸，開門，下車，頭也不回地筆直向前走，不敢，再看顧清恆一眼。

直到，走入電梯，她才輕輕撫上脖子上發燙的肌膚，在回想剛才顧清恆的那一下撫摸，小臉兒霎間紅得瑰麗。

「叮——」一聲，電梯門開，她工作的樓層，到了。

可……

念清為難地看著手裡的玫瑰花束，三十朵，很大的一束，無法掩飾。扔掉，更不可能。

嘆氣，念清認命地捧著出去，走進辦公室時，其她的同事已經吃完飯回來，正閑聊著八卦。

念清抿抿唇，繞過熱鬧的一邊，無聲無息地走回自己的工作位上，剛放下花束——「很漂亮的玫瑰花啊，男朋友送的？」

一個女同事，眼神，尤其快狠准。

念清心下一沉，笑著搖頭：「不是，我剛路過花店，覺得很好看，一時心血來潮就買下了。」

女同事呵呵笑出聲，怎麼可能信這種話，「少開玩笑，誰會給自己買這麼大的一束玫瑰花。從實招來，哪個男人送的？」

「不是，真的不是。」念清仍然否認，不可能從實招來。

畢竟，那個男人，是她們的大老闆——顧清恆。

幾個同事的連翻炮轟，仍然撬不開念清的嘴，她一直在打太極否認，最後，追問無果之下，那幾個同事，也就放棄了。

只是末了，有個同事，看著念清的臉兒，多說了一句：「看你臉紅得，那個男人，魅力很大？」

念清頓時險些噎著口水，搖頭，苦笑搖頭。

平息了同事的八卦，念清坐在自己的工作位上，拿起那一張心形的卡片，遲疑再三，到底，還是好奇顧清恆在上面，寫了什麼。

她，慢慢打開——

在心上，只寫著一個人的名字，念清。

字，是顧清恆的字，工整，透出果敢的蒼勁。

念清合上卡片，放到一旁，俯在辦公桌上，將臉兒深深掩藏，不敢抬起，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燒。

難為情地發著燙。

顧清恆的愛情遊戲，她，真的玩不起，也真的玩不過他。

***

下班，回到家中。

念清想了想，將手機關機了，周艾的事，念海估計已經知道了。她現在，沒精力和他周、旋。

至於，顧清恆執意要送她的手機，先放著吧，不必要用，她這部手機，一點問題也沒有。

「你這玫瑰花，誰送的？快說快說。」宴子一邊脫著高跟鞋，一邊催著念清，剛才一路上，她就想問的，可念清讓她忍著。

「……顧清恆。」念清糾結起秀眉，也不確定，算不算是顧清恆送的。「我中午的時候，跟他去吃飯了，那家餐廳……會給點了情侶餐的客人，送花。」

念清，心正亂著，說出來的話，也有些混亂。

宴子整理了一下，吃驚道：「我去！你跟顧清恆去吃情侶餐？你行的，給他送女人，他不生氣，還請你去吃情侶餐，連花都送了。你說，顧清恆得要多喜歡你，才這麼縱容你？」

多喜歡，才能縱容到，這般地步。

念清想不透顧清恆能喜歡她多深，她和他，並沒有這麼深的交集。

她深深嘆氣道：「我快要被嚇死，你信嗎？」

「信。」宴子也能想象出，以顧清恆的氣場，和他共度情侶餐，著實不容易。「不過，你這花還好好拿著，不捨得扔？」

「扔了……」念清表情複雜：「會覺得自己很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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