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

  千都峰。

  「求道長生，如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自從帶上束氣環，張求道與死亡起舞，在生死邊緣反覆試探。

  用數十次險象環生，耗費了四顆醒靈丹，兩顆蘊靈丹救命，以及滿身傷痕，才熬過了最初的九死一生，萬般痛苦。

  事實再次證明，人面臨死亡所爆發出來的意志力，是超乎自己所想像的。

  張求道成功的活了下來，活得不好。

  當向靈汐偷偷來看望時，再見到張求道時，整個人都為之震撼。

  法衣破碎，身上隨處可見的傷痕，一雙眼眸滿是殺意、戾氣。

  走路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被一陣風吹倒。

  隨後，張求道一屁股坐在地上，喉嚨乾澀，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有微弱且依然有節奏規律的呼吸聲，在告訴向靈汐他還沒死。

  向靈汐落在張求道身邊，憐憫的說道：

  「我已經了解了，你只要不修煉，不與千都峰的法陣對抗，就什麼事都沒有。」

  「你是凡人，無望長生，何必追求那至今未成的以武入道呢？」

  「從古至今，已經有無數武道天才用自己一生，證明了武道長生這條路是錯誤的。」

  「你若是擔心幾個月後的七宗論道，到時候我和朱顏給你符籙，入陣後最快趕來護你。」

  「武道修為再高，對於修仙者而言都一樣，真氣鬆散且缺少變化，以人力引動天象也只是傻力氣，根本擋不住法術的。」

  面對向靈汐的勸說，張求道努力呼吸著平復自己的情緒。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向靈汐。

  他有太多不能說的秘密了。

  最終，恢復了一些力氣的張求道，用沙啞的聲音緩緩道：

  「謝謝向姐姐關心，我沒事。有些事不去做永遠沒有機會，就算死，我也不想帶著遺憾。」

  「你……」

  向靈汐抬手就想狠狠的打張求道一下，最終手停在了空中，從乾坤袋裡拿出一顆蘊靈丹。

  「吞下！」

  看著餵到嘴邊的靈丹，張求道心中五味雜陳的吞了下去。

  一點點藥力滋養身體，將受傷的地方快速修復。

  「我可告訴你，這靈丹是要還的，你不是說死也不想留有遺憾嗎？你總不能死了還欠著我靈丹吧？別再那麼拼命了！」

  最後，向靈汐留下一瓶靈丹，以及金不覺托她帶來的食物與水，沒有多停留便走了。

  張求道在蘊靈丹滋養下恢復了一些力氣，站起身目送向靈汐離開。

  「人情債，欠多了。」

  張求道收起地上的東西，原地布置了小周天隱匿八卦陣，以及一個五行化劍法陣。

  平日裡他是一顆靈丹都捨不得吃，只在關鍵的時候拿來救命。

  這一顆自然不能浪費了。

  五行化劍法陣熔煉道骨，滾滾熾熱而無形的火力，讓張求道置身於一個大熔爐一樣。

  與他全身骨骼緊密相連的道骨，正在融化一樣。

  張求道在這艱難修煉過程中，穩如老狗的操縱法力，在體內以小溶劍法陣為根本，構築另外四重法陣。

  自從開始修煉《養劍法》第五重化劍，已經有數月有餘。

  雖然，他大部分的時間、精力沒有用在化劍法上，但為了淬鍊道骨，也是滾瓜爛熟，該遇到的問題也已經遇到。

  為今只要克服法陣之間的衝突，一切就會順理成章。

  蘊靈丹滋養身體，減弱修煉帶來的痛苦。

  張求道能夠更加集中精神控制法力。

  很快，第一個法陣構成，第二個，第三個。

  這段時間，張求道的意志和精神又得到了鍛鍊，原本萬分艱難的構建變得遊刃有餘。

  直到第四個構成，五種法陣相互交融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衝突變得劇烈。

  法陣運轉不順，一縷縷法力就像是磁鐵同極相斥。

  搖搖晃晃。

  張求道能做的就是堅持，不讓法陣崩盤。

  這個過程中，清風子借給他的雲環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如果沒有雲環調節，張求道需要堅持的時間呈現幾何倍增加。

  同時，外界提前布置的五行化劍法陣，也讓張求道體內的化劍法陣能夠運轉，而不是停滯不前。

  如此，堅持到太陽逐漸升起。

  張求道勉強讓五行化劍法陣勉強運轉，不再搖搖欲墜，不碰自潰。

  就在希望曙光到來時，讓張求道無奈又擔心的情況出現了。

  因為他在修煉，黑影如約而至。

  面對襲來的劍雨，張求道狼狽的躲避，收起小周天隱匿八卦陣，五行化劍法陣。

  體內的五行化劍法陣開始停滯運轉。

  「鐺鐺鐺……」

  張求道一邊抵擋疾風暴雨般的劍氣，一面分神穩住五行化劍法陣，還要承受兩方法陣在體內衝突以及修煉帶來的痛苦。

  一心多用，讓張求道險象環生，顧此失彼。

  這時，之前給張求道帶來生死危機的束氣環，竟然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束氣環減弱張求道法力運轉速度。

  也導致張求道體內五行化劍法陣不會一下子崩潰，讓張求道能夠及時的彌補缺口。

  這或許就是萬事萬物的兩面性。

  即便是厄運，無限的黑暗，也擁有一線生機。

  靠著束氣環給予的法力延滯，張求道堅持了下來。

  在這個突破的關頭，因為這一點小幸運，熬過了黑影追殺的一個白天，保住了體內的五重五行化劍法陣。

  最終，在第二天夜半時分，靠著雲環的調節，完成了小溶劍法陣的晉升。

  隨著五行化劍法陣的運轉走向正軌，張求道體內的道骨也在發生蛻變。

  一縷縷肉眼不可見的煞氣被他的身體吞併，通過五行化劍法陣融入到道骨每一處。

  道骨中無序的五行之光，在之前因為聚靈陣多了幾分相生。

  如今，又有五行化劍法陣推動，發生了實質性的改變。

  代表著火屬的紅色呈現侵吞包容之象，將金、木、水、土之光吞沒其中，形成了火吞四象之格局。

  張求道感覺天地為之一寬，本來極難感知的天地靈氣，在他現在的感知中都變得更加細膩了。

  這份細膩之中，他感受到的是火的活躍。

  「道骨對標靈根，如今道骨本質竟然發生了改變，那道骨如今對標的靈根是什麼……」

  同為靈根，也分超品、極品、上、中、下、次品。

  張求道塑造的五行劍煞道骨，只是對標次品雜靈根，卻連雜靈根都不如的偽靈根。

  張求道做夢都在想，如果道骨能夠變強，本質能夠提升，是不是自己的修煉就會輕鬆點，就能夠快一點。

  然而。

  這也只是做夢而已，即便他已經修煉到了練氣境第三重繪法描畫，五行劍煞道骨也依然不曾改變本質。

  他翻閱青蓮宗外門藏經閣的書籍，都沒有關於五行劍煞道骨，亦或者其他偽靈根的介紹。

  就在他早已經絕了這個念頭的時候。

  要知道從古至今，靈根是天地註定，不存在更易或者改變靈根本質的記載。

  修仙者們用盡一切辦法，創造了根本法、法器、法術、法陣、靈丹、符籙、乃至靈獸等等，也只是用外物彌補靈根的不足。

  可張求道看到了他體內，火吞四象，猶如下品靈根一般。

  他對天地靈氣的感知與控制力也確實提升了。

  他的道骨本質，實實在在的發生改變了。

  這一切顛覆了他對道骨一直以來的認知。

  道骨是後天產物。

  後天產物沒有先天產物的優越性，不像靈根那麼完美，滿是缺陷與漏洞。

  可後天產物擁有一種先天之物沒有的東西，那就是無限成長的潛力。

  靈根不能改變本質。

  作為後天產物的道骨可以！

  想明白這些，張求道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誰說凡人無法修仙，誰說的……！！！」

  張求道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他想要向世間宣洩自己的喜悅。

  但是，張求道明白，現在不是得意的時候。

  既然他能改變道骨本質，肯定前人也有人做到過。

  可偽靈根者依然被定為魔修，也從未聽過偽靈根修仙者長生的明確記載。

  那麼，必然有他所不知道的嚴重缺陷。

  張求道努力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以後，從乾坤袋中拿出自己抄錄的《靈根詳解》，以自身的情況對比靈根介紹。

  「下品靈根，五行不全，一枝獨秀。我的金土水還存在，也還絮亂，但火吞四象，金木火土成了火的一部分般，確實符合下品靈根！」

  「下品靈根，因為一屬純正，法力的本質不同於雜靈根。火之靈根，會出現法力具有燃燒、腐蝕、灼燒等等特性。」

  「下品靈根，在修煉過程中，施法過程中，煉丹過程中，契合自己的靈根則有一定的加成。」

  「……」

  「果然，我即便是道骨改變了，也只是偽的嗎？」

  張求道看到數十種下品靈根的記載，愕然發現自己的法力本質沒變，修煉過程中也沒有變化。

  除了對天地靈氣的感知提升了，對天地靈氣的控制力上升了，不具備以上任何一種特點。

  「這應該就是偽靈根道骨的缺陷，不過，既然能改變本質，那麼我的道骨未必不能繼續完善，將下品靈根的種種特性一一補全。」

  張求道又看到了一條走不到頭的路。

  想到求道長生一來，自己已經涉獵的法陣、符籙、法術、功法、劍道、根本法秘術、法力控制、法力品質。

  如今再加上摸索如何補全道骨，一個個問題，一個個難題，可張求道有的是充實感。

  每多涉獵一項，便說明他距離長生就更進一步。

  求道長生本就是漫漫長路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張求道不怕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多到他一輩子做不完。

  他就怕一點頭緒都沒有，就怕時間不夠用，就怕沒有希望，就怕被卡在瓶頸一步步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