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咪視角

  我所愛著的主人，有些改變了。

  對貓咪來說，奈奈生的改變像是從他們沒有見面的那一天開始的。

  [我只是出去玩了一天，為什麼回來後主人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在線等，很急。]如果這個時代有求助信息，那麼貓咪這時腦海里轉動的念頭便是如此了。

  ……連那個笨呆呆像棉花團般好揉捏的小妹妹也跟著變得奇怪了。

  貓咪十分不安，有點像是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一樣。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吶？貓咪可以對任何事情都不敏銳，但她對奈奈生的任何變化卻一直是敏感的。而當貓咪意識到奈奈生的變化，她比平時更加倍地溫順起來。

  呆在奈奈生身旁的時候，也很小心地牽著少女的衣角，用忐忑不安的眼神看向她，像是只要少女有任何風吹草動的跡象，貓咪就會像一隻受驚的鳥兒一樣飛走似的。

  但貓咪卻是絕不會飛走的，只有奈奈生的身邊，才是她願意安靜棲息的地方。

  在遇見奈奈生之前，貓咪在不同的城市裡流浪。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不會再某一天停下腳步休息這樣的問題，但是當奈奈生出現在她的面前，所有的猜測都變成了確信無疑的結論——貓咪願意為這個女孩子停駐自己的腳步。天真也好，衝動也好，她留了下來，然後一天比一天加深的羈絆讓貓咪再也沒有考慮過離開。

  在遇見奈奈生之前，貓咪哪裡會想到如今的一切呢？

  「我的變化很明顯嗎？」一個溫暖的午後，少女微微笑著，轉過頭看向貓咪，神情帶著些不自覺的無奈，她的眼神，就像她撫摸著貓咪的手指一樣溫暖。

  貓咪撒嬌地抱住她的手臂：「奈奈生變得有點不熟悉了喵~neko有點擔心喵~」只是看到少女溫暖的目光，心情就重新安定了下來，帶著些微抱怨的嬌柔話語，自然而然地傾吐。

  少女微微地嘆了口氣。她說：「只是發生了一點意料之外的事情，有點兒煩心罷了。」她眼神微微地暗淡了，眉宇間不經意透出了幾分冷意，「世事無常啊，neko醬……」

  貓咪半懂不懂地眨巴眼睛，看著少女不動。

  奈奈生撇開目光，低聲說：「這些日子，你多陪陪雪女吧。以後跟她相處的機會，不會很多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吶！

  貓咪睜圓了眼睛，眼睛裡滿滿的都是不可思議。

  奈奈生，不要雪女了嗎？

  ……

  奈奈生視角

  奈奈生卻沒有跟貓咪解釋什麼了，她的心裡充滿了愁緒。這種愁緒，已經不是能夠輕易派遣的了。那天跟系統君詳細地了解了有關女怪的情報之後，奈奈生一度心情惡劣。

  她是這樣一個人，自己的東西決不許他人碰一根指頭。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本性如此，但現在她的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如果有誰要從她身邊帶走雪女的話，天命也好，女怪也好，她絕不會手下留情。

  【她說：『……就算徇麟會死掉也沒有關係嗎！』】系統翻譯過來的女怪話語，讓奈奈生怒氣衝天，她幾乎想要毫不留情地訓斥這個無禮的傢伙：「就算雪女死掉，也只能死在我的身邊！」很過分的想法吧？但那一刻她就是這麼想的。

  ——她早就被系統君寵壞了啊！

  跟當初那麼溫柔純淨的女孩已經有很大不一樣了。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每一天每一天，人心都在起變化吧！

  想到這裡，她嗤笑一聲，眼裡滿滿的都是肅殺的寒意。

  不假思索的，少女把這個無意間勾起她殺意的女怪，扔到柴房關了起來，並且吩咐侍女不需要每天給它食物。「三五天給一次，保證這玩意兒不死就行了。」相當不講理的做法，純屬泄恨而已，而無論如何，弄清楚前因後果是必須的。

  【你不需要放那個孩子走的，】系統君說，【她現在還很年幼，離她壽命終結還有一段時間。】而在這一段時間裡面，足夠其他人轉移奈奈生的興趣了，甚至說不定，在雪女死掉之前，奈奈生已經對她不感興趣也說不定。系統君根本不在意除了奈奈生以外的任何人。

  奈奈生當然知道系統君的想法，但是，她沒有辦法像系統君那樣鐵石心腸。

  人類的心是很柔軟的，當真心喜愛著一件事物的時候，都不忍心摔壞了它，更何況是一個喜歡的生命呢？如果把雪女留在身邊，會害死雪女的話，她真的能夠堅持自己單純的占有欲而毫不讓步嗎？只為了把雪女留在身邊這種事，就寧願扼殺對方的生命……

  是不是太過分了呢？

  奈奈生並沒有想到，單方面地煩惱著這種事，卻絲毫沒有想過詢問雪女本人的意見，其實在無形之中，她已經把雪女當做自己的私有物了吧？所以，雪女的想法她沒有想過詢問，只是自己一個人煩惱著，思考著，遲遲無法做出決定。

  一顆人類的心，為什麼能同時兼具溫柔與殘酷兩種特質呢？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啊。

  「叮叮噹，我是不是應該放雪女離開呢？」她發愁地想。

  而唯一了解她的一切並能夠提出有效意見的系統君，卻是一個徹頭徹底的主人至上主義者，它說：【奈奈生，如果兩個選擇你都不喜歡，那麼就選擇比較不讓你痛苦的那一種吧！是雪女離開比較讓你心痛呢，還是雪女死掉比較讓你心痛？】

  奈奈生想了很久，很久。因此，這時候，她鄭重其事地告訴貓咪：

  「neko醬，你要記得哦。」

  「沒有任何事物比生命更加重要了！」

  「如果有一天，你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而做出讓我感到痛苦的事情，我一定會原諒你的！」

  貓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她心裡卻在想：

  「怎麼可能呢喵？neko才不會做讓奈奈生不高興的事情喵！」

  但她並沒有說出來，因為她覺得奈奈生並不需要自己特別告知這一點，這件事。

  奈奈生是那麼聰明，她一定能夠明白自己的心意啊。

  貓咪想，再次用力點了點頭。

  奈奈生摸了摸貓咪的頭，很開心，也有點釋懷。她向自己解釋著：

  「如果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珍惜她的生命啊。」

  就算想到雪女離開，竟然會難過得掉下眼淚，她也一定會微笑著祝福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對她的好感度，可是滿值啊！

  ……

  雪女視角

  當回首往事的時刻，你也許會發現，很多事情，在一個不經意的角度發生了微小的偏差。就像天意在向人類和妖怪證明：世事竟能荒謬至此。

  我最愛的主人姐姐在一轉眼間就變了。

  對雪女來說，奈奈生的變化同樣明顯。而她比貓咪更為纖細而敏感的心靈里，幾乎是惶惑不安地浮起一個念頭：「是不是那個妖怪說了我的壞話呢？」

  [主人姐姐討厭我了，我該怎麼辦？在線等。哭泣哭泣~~]雪女當然不會哭給最愛的主人姐姐看，她想，應當給主人姐姐最漂亮的笑臉才對啊！如果看到她的笑容，主人姐姐一定會明白，雪女是很乖很乖的孩子吧？

  可是，主人姐姐看向雪女的眼神，卻一天比一天憂鬱起來。

  ……像是突然有了很重的心事。

  雪女不想看到這樣鬱鬱寡歡的主人姐姐。

  她幼小的心臟仿佛會因為少女輕輕地皺一皺眉頭，就抽搐著泛起痛意。她珍惜著，嚮往著，主人姐姐燦爛的笑容，哪怕是捉弄她的時候，也是那麼明亮而甜美。

  ——她願意為了主人姐姐唇邊的微笑，指尖的溫柔，和擁抱時的溫暖姿勢，死掉一百次！

  不是說妖怪天性涼薄嗎？為什麼她會如此地依戀著主人姐姐呢？偶爾也會這麼想，但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拋到了腦後。然後，全心全意的，沉浸在少女不經意的溫柔舉動裡面，做她身邊最乖巧聽話的小寵物。想起來傻得要命，但只要看到主人姐姐，她就覺得很安心很快樂。

  所以，就這樣吧。

  讓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只要每天都能夠見到主人姐姐，她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為什麼，那隻陌生的妖怪，要出現在她的面前呢？

  就在主人姐姐把那隻陌生的女妖怪扔進柴房的半個月，雪女遇到了第二隻陌生的妖怪。

  這是一個燦爛如太陽的金色少年。

  那時候，雪女就站在窗邊，望著花叢發呆，心裡空空的，任憑思緒漂浮。有時想著主人姐姐，有時想起最近幾乎一直繞著她轉的貓咪姐姐，有時想起沒有遇到主人姐姐之前的生活。

  呃，她好像又在不自覺地想念主人姐姐了。

  那個少年是突然間出現在牆上，至少她並沒有發現他是什麼時候來的。雪女好奇地望著他，她見過很多這個時代的妖怪，但這個少年給她的感覺卻很不一樣，她卻說不出有哪些地方不一樣。

  雪女第一次覺得，有人這麼適合，如驕陽般燦爛的發色。

  就像主人姐姐天色就適合柔軟而溫和的棕色一樣。

  因為想到姐姐，對著陌生人，她也揚起了乾淨甜美的微笑。

  陌生的金髮少年打量著她，眼神充滿好奇。很快，少年勾起唇淺淺笑開，然後對她說話。他的聲音很活潑，很動聽。他說：「你就是這一代的徇麟嗎？初次見面，我是延麒，算是你的前輩哦！」

  雪女怔住了。她立刻就知道，這個陌生的少年跟半個月前見到的女妖怪是一夥的，因為她居然一直都聽得懂這種奇怪而陌生的語言。雪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瞪大眼睛看著自稱延麒的少年，呆了好幾秒鐘，接著驚叫一聲。

  啪的一聲，她猛地關上了窗戶。

  ——之後還是心緒不寧。

  她當然知道啊，那個突然出現的陌生女妖怪跟她有關係。所以，是壞人吧？想要讓她和主人姐姐分開的壞人。雪女閉上了眼睛，眼淚從緊閉的眼睛裡涌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