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安詳,屬於他和她的這個下午。

  無人打擾的安靜。

  喝了水,晃了晃空蕩蕩的玻璃杯，奈奈生噗嗤一聲笑了。少女的側臉精緻而優美,落在臉頰的鬢髮,柔軟散亂，空氣中散發微香。她撩了撩耳邊的髮絲,看著少年，不動聲色地問：「難得見到瑞希跟巴衛生氣呢！有什麼特別的緣故嗎？」

  這樣的奈奈生,讓瑞希感到不自在。少年臉頰燒紅,手指不自然地動了動，很快露出一個淘氣的笑容來：「哎呀,奈奈生多心了，我和巴衛君都沒有生氣哦,而且，我們不可能會在奈奈生面前生氣啦！奈奈生不要多心哦。」

  「是這樣嗎？」拉長語調，奈奈生朝偽裝鎮定的神使輕輕眨眼，自認為看穿了什麼，語氣中安撫意味十足，「瑞希，你和巴衛都是我的神使，要好好相處才行哦。我是認真的。」她看著瑞希的眼睛說，果然很認真。

  「我也是說真的呀！」瑞希笑了笑，看向窗外，避重就輕地回答。

  照奈奈生的要求，瑞希開了窗。如果被這麼要求的是巴衛，那麼他毫無疑問會拒絕，巴衛會說，根據人類的書籍所言，病人不應該吹風，尤其是發燒的病人。但是瑞希不同，他喜歡奈奈生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他做事，也以滿足主人的願望為自己的第一要務。

  同樣是神使，巴衛會經過認真思考來決定是否遵照奈奈生的吩咐，而瑞希則是不需奈奈生多費唇舌，便會不打折扣地執行命令。說不上兩人誰更正確，只能說，這是兩位神使忠誠於主人的不同方式。

  窗台上，放著幾盆顏色鮮艷的多肉植物，太陽光暖暖地照在肉肉的葉片上，讓人感覺溫暖可愛。因為葉片肥厚，風吹不動葉片，只是偶爾捲起塵土，像是給鮮艷的顏色敷上一層薄粉。尤其是某種深紫色的植物，奈奈生不知道它的名字，嬌嫩的葉片層層疊疊地綻放，在光線里像是一朵盛開的蓮花，吸引著少女的視線。這些植物開始放在窗台內側，大概是雨後才搬出去的，像這株紫色植物，也落了不少灰塵，看著叫人心疼。

  不過，就好像某位詩人說過的那樣，「在陽光下，連灰塵都會閃閃發光」，是這麼說的吧？不知道這種植物是什麼呢？少女在心裡這樣想著。她似乎在圖書館一本叫做《多肉植物圖鑑》的書籍中看過類似的圖案，費心想了一陣，卻什麼也記不起來。深紫色蓮花旁邊還有一種形如圓盤，通體呈現草黃色的多肉植物，同樣非常好看，可惜也不知道名字。

  不知是不是奈奈生盯著窗台上的植物發呆太久，讓瑞希產生誤解，他用溫柔的聲音說：「奈奈生，你生氣了嗎？」語氣不自覺透著些小心翼翼的味道，他似乎總是擔心讓她不高興。少年接過少女手中已經變冷的玻璃杯，輕輕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眼睛看著少女，一眨也不眨。

  「……沒有，我怎麼會跟瑞希生氣。」恍惚了片刻，慢慢回過神來，奈奈生本能地否認了瑞希的猜測。但是這種說話的語氣，卻很像剛才瑞希避重就輕的回答，並沒有讓瑞希感到放心，反而讓他露出苦惱和憂愁的神色來。

  「奈奈生……」蹲坐在地毯上，少年煩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髮，他在原地轉了幾圈，偷偷地看向抿著唇似笑非笑的少女，心裡一陣陣發虛。他想了想，下定決心，掀開被子一角，直接擠上床去。

  奈奈生本來坐在床上，這時挑了挑眉，有趣地笑了。她並不在意瑞希奇怪的舉止，而是朝牆壁內側挪了挪，給他空出地方來。幸好這張床本來是雙人床，兩個人並排坐著並不擁擠。

  「咳！奈奈生，我……」瑞希坐在床上，表情顯得有點緊張。

  「你想說什麼，說吧。」奈奈生異常鎮定。

  瑞希最喜歡的就是奈奈生這種從容鎮定又自信的風範，被滿心的歡喜帶動著，他也跟著冷靜下來，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自己開了話頭：「奈奈生，昨天發生了很多事呢。」

  「……嗯。」的確發生了很多，還有傳說中的福利，她摸到了一點點，可惜體驗得還不夠。奈奈生胡思亂想，從瑞希酒醉後的輕輕一吻，到雨夜激戰，十年後的荒唐，龍宮城的見聞……無數事件，從心中腦海里一一掠過。這麼多驚心動魄，居然只是發生在短短的一夜之間。

  「奈奈生，我現在是你的神使了呢。」瑞希得意洋洋地宣布這個遲來的消息。

  「……我知道，不是昨晚的事嗎？」奈奈生無奈地抬起眼看他，聲調是帶著縱容的柔軟，「昨晚，瑞希喝醉了。喝醉的瑞希很可愛呢，還有那個……」她彎了彎食指，比了個耳朵的手勢，「記得嗎？貓、耳、朵，可愛死了！不愧是我的瑞希！」為了討好女孩子，瑞希下了血本呀！

  瑞希莫名地漲紅了臉。雖然他其實並不太清楚貓耳朵好看在哪裡，但是，奈奈生眼中明亮的光彩，他絕對不會看錯。只要能夠常常看到奈奈生用這種亮亮的眼神注視著自己，做什麼事他都願意。瑞希捂著發燙的臉頰，點著頭說：「……奈奈生喜歡的話，戴多少次都可以哦。因為我最喜歡奈奈生了！」

  奈奈生開心地掐了掐瑞希的臉頰，神使乖巧的樣子可愛又可心，她連心都軟了大半：「哇，瑞希說話真甜呢！也是從電視上學到的嗎？不許對別的女孩子說這種話哦。」幸好我從來不會誤會神使們的甜言蜜語，要是普通的女孩子，呵呵。別到時候讓我幫忙跟別的女孩子解釋，那就麻煩了。

  系統君：……（扭頭，不忍直視奈奈生姑娘慘不忍睹的情商）

  瑞希完全不懂奈奈生的意思，被奈奈生掐了臉，他也不生氣，跟著笑得開心。奈奈生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問：「瑞希，你知道是誰幫我換衣服的嗎？」

  「應該是春緋小姐吧，怎麼了？」瑞希回答，他看樣子並不在意奈奈生的問題。

  奈奈生鬆了一口氣，平靜下來：春緋嗎？那就沒關係，都是女孩子嘛。幸好不是巴衛，不然……唉，這種又失落又僥倖的感覺是怎麼回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頭。

  「奈奈生在想什麼呢？」瑞希不滿了，「在我的身邊，不能想巴衛君哦。」

  奈奈生身體一僵。難道神祇和神使之間存在傳說中的心靈感應嗎？她明明只是稍微分心了一下下，就被逮住了，瑞希沒道理猜得這麼准啊。她有點懊惱地說：「沒有啦，我哪裡有想巴衛！」

  「……奈奈生在緊張呢，看來我猜對了。」纖長的手指抬起奈奈生的下巴，因為在一張床上，本來距離就很接近了，這時候，連奈奈生都感到一種壓迫感。瑞希的臉近在咫尺，銀綠色瞳孔映出少女慌亂的神情，「——好過分吶。奈奈生不能對我專心一點嗎？很打擊我的自信心呢。」

  「瑞希……」奈奈生虛弱地說。她還是第一次意識到瑞希是個魅力不輸給巴衛的美少年，平常她對待瑞希，更多的是以一種寵愛的態度。為什麼呢？跟巴衛比起來，瑞希在她的心裡，一直是純真無害的。

  瑞希的感覺沒有錯，奈奈生對巴衛心裡的確有一些不放心，跟巴衛本人毫無關係，而是由於御影神的存在，她才遲遲不能全心全意信任巴衛。她不知道如果御影神出現在巴衛面前，巴衛會怎樣選擇。從一開始，她就對這一點心存疑慮。

  直到今天，巴衛明確地表明自己的態度，才讓奈奈生真正地放下心來：「……桃園奈奈生，對我巴衛來說，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了」，巴衛沒有必要說謊，奈奈生確認了這一點，態度發生了轉變。

  至於瑞希……奈奈生驚訝地發現，自從昨晚完成契約之後，她對瑞希的信任程度就開始變得毫無保留。她乾脆地要求瑞希為自己做事，並沒有一點不自然，也沒有經過心理轉變的時期，就好像她一開始就確認過瑞希的可信度一樣。但這一點很奇怪，為什麼，她會認為，瑞希是無害的呢？奈奈生感到無比困惑，她想得頭都疼了。

  「……又分心了呢，奈奈生。」輕柔的話語，透出絲絲妒意，銀綠色的瞳孔冷得徹骨，又好像落滿了雪花的湖水，裡面是濃稠得看不清辨不明的情緒，「——在我身邊的時候，只想著我一個人，不可以嗎？」瑞希的聲音變得沉鬱，就像昨夜酒醉後一樣。

  「瑞希……」不覺顫抖，少女目不轉睛地看著瑞希。她感到自己心跳的速度有點異常。

  「我呀，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只有奈奈生一個人，奈奈生，你知道嗎？」瑞希的語氣有點任性，「巴衛君跟我一樣喜歡奈奈生，可是，他的占有欲很強哦。巴衛君希望奈奈生是他一個人的主人，我才不會像他那樣任性呢。我很體貼我的主人哦，所以——奈奈生——」溫熱柔軟，帶著清冽酒香，紅潤的唇瓣，緩緩貼上少女驚訝微張的紅唇。

  「再一次締結契約吧，奈奈生，約定了——」

  「我也是你的神使……」

  「對待自己的所有物，主人的態度要足夠公平才行吶。」

  ……

  「嗯……」少女禁不住發出柔軟的輕哼，她第一次跟巴衛簽訂契約時，陰影中的吻一樣熱烈得足以融化黑暗。而這一次，從開始的生澀到後來的熟稔，瑞希的吻溫軟甜美，像酒一樣清冽。奈奈生的感覺意外的好，漸漸從被動變成主動。

  她和神使的關係本質上很單純，或者說她從來沒有別的想法，但是她的神使如果想要親吻她，奈奈生也不會拒絕。她很清楚地知道，就算發生了對人類來說更為親密的關係，對神使來說，至少對此刻的瑞希來說，這僅僅是一種表示抗議的手段罷了。

  少女的身體發燙，少年的身體冰涼，就算熱情地親吻著，奈奈生依然看到瑞希綠眸中始終如一的冷靜克制，也始終映照著她小小的影子。吻了一陣，奈奈生掙扎著分開兩人的唇舌，她喘著氣，無可奈何地承諾：「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忽略你了，我保證還不行嗎？」

  瑞希挑起眉頭，他哼了一聲，語氣有點任性：「你要記得這一點才好，真的不會差別對待哦。」接吻對他唯一的影響是頰上的淡淡暈紅，讓少年有種格外艷麗的美感。

  奈奈生瞪了他一眼，伸出手撫摸瑞希的臉龐，語氣透著幾分認真：「怎麼可能忽略瑞希呢？我的瑞希可愛得要命，我當然要時刻關注啦。」瑞希抿著唇努力忍笑，但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開心的笑容極是炫目。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瑞希的戲份加重了呢，o(╯□╰)o有沒有喜歡瑞希的人呢？

  謝謝楓葉與厄神扔了一個地雷，秋秋知道楓葉醬喜歡瑞希啦，因為瑞希太乖了，所以決定給瑞希多多出場。奈奈生姑娘在瑞希面前比在巴衛面前要淡定多了，明顯遊刃有餘啊！